史書浩渺,彪炳千古的功臣忠心之士,又有幾何?
現如今隻瞞著泰定帝一人,讓其將滿目蕭瑟的煙雲錯認盛世繁華。等穆柯自西荒回來,便可給他遲來的最後一擊。
自然,這些都不是如夢能夠知道的,她此刻心中盤算的局麵要小得多。
既然確認袁驍安全,那她多留方馥馨身邊一日,就是多一重危險。如何能夠逃出生天,或許可以從茜夫人身上著手。
這是一個很可怕的念頭,即使從旁人眼光看來,這位同昌郡主都會被冠以“毒婦”的頭銜。而唯有她知道,若是令茜夫人以暴病橫死的姿態出現,那自己則將一生不安,背負弑母的罪名。
在等等吧,心中絕望的理智小心翼翼地拉扯著如夢,低低訴說著,幾乎將其扯裂——你不是覺得即將有什麼大的變故嗎?明江帶給你的答案並不是最終的結局,你要等一等,等到這皇宮不再是皇宮,陛下不再是陛下,貴妃也不再是貴妃了,方才能夠走的出去。
或許還能夠利用明江,不是沒有這麼想過。這些天隻要入宮值宿,她都會避人耳目地來偷偷陪伴如夢。假設能夠找到這個機會,與其對調身份遠走高飛,這種事情雖然隻是在舊人傳奇中出現,但也並非不可能。
可……每每思慮周全,對著那張總是溫柔的,幾乎楚楚可憐的桃心小臉,如夢便無法動手。日子便這般磨磨蹭蹭地過去七八日,貴妃那兒再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刁難,但如夢卻從明江越來越稀疏的造訪中,敏銳地捕獲了什麼。
仕宮女子往往不出五日就必須入宮流轉,往日明江或有□乏術的時候,也會將書寫宮外情況的木片送入這偏殿裏,而絕不會音訊全無。這樣一反常態隻能說明一件事——宮外終於變天了。
後世各種稗官野史中記錄這場“應元之亂”時候,皆提到隔夜帝京上頭所出現的紅色彗星。
自夜半掛於中天之上便突兀地出現,頭部作白金之色,越往後則越呈現火紅。不似其他流星快速劃過天幕,而是被無形之手捉住,定格半空之中。半月生落,太陽複又東起,度不曾改變位置。
欽天監無法準確預知其究竟為何,是禍是福。而民間則開始流傳此乃金執衛所代表顏色,紅乃不吉凶兆,主流血變故。
而同日辰時,穆柯自西荒返回帝京。他單人一騎,裹著黑麵紅裏大氅,風塵仆仆的模樣與離開時並無分別。可一旦掀開,就能看見馬後懸著一顆頭顱。也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居然能在伏天保持不腐,雖鞍馬勞頓,走到千裏之外,可這位龍驤將軍臉上驚駭欲絕的模樣還是生動地保留著,沒有絲毫變形。
“齊春明通敵叛國,陽奉陰違,與西荒薩利赫一戰大敗,折損人馬五萬餘,居然為了請示功勞,將我等鐵騎兄弟充為敵酋,送上京城。”他說此話的時候,人已在蘭成王府外,樂嘛停韁。
環顧其他金執衛,穆柯不敢有所懈怠,隻是用幾乎嘶啞破裂的聲音吼道:“而我們所守護的那位今上,居然昏庸至此,不辨真偽,以兄弟血肉之軀為蠟,百般折磨。”他拎起齊春明頭顱,以長刀刺穿挑高,極富煽動性地繼續勸道:“蘭成王爺宅心仁厚,不願見此慘狀,便命我去西荒,殺了這狗官,以慰兄弟在天之靈。兄弟們,現如今我連朝廷頒印的龍驤將軍都敢殺,即使衝入宮廷將那皇帝小兒的頭顱砍下,掛在建禮門上又有什麼關係?兄弟若是願意助我、助這府中一臂之力,便此刻隨我而動,等明日晨鍾,令蘭成王黃袍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