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田信史對我說話的時候眼睛眯得深深的,大概是沒有眼鏡所以無法定住焦距的緣故。

聽幸村精市說川田信史的爸爸也是醫生,專攻精神科,算是子承父業,而且川田信史本人又是從奧地利的維也納大學學成歸來的海歸,媽媽在他的治療下有著很大的康複機率。

但是隨著時間慢慢地推移,原本我抱著的‘隻要媽媽康複了,回家了,爸爸也會回家來的,然後我們全家又會像以前一樣其樂融融’的念頭,一點一點地縮小,最後變成一個小小的,幾乎看不見的黑色圓點。

不過這完全怪不到川田醫生的身上,畢竟精神病這種疾病很難治愈。

“嗯。”我點了點頭,回答川田信史的問題。

川田信史彎下|身,把掉在腳邊的眼鏡撿起來,接著捏起他身上穿著的白大褂的一邊衣角,擦了擦眼鏡上的灰塵,說:“你母親現在具有很強的攻擊性,對同病房的病人和照顧她的醫護人員都有暴力傾向,又拒絕藥物治療,我建議把你母親送到我們醫院C區的封閉式治療重症區,強行灌藥……”

“不要!”

對於川田醫生的建議,我知道該接受,媽媽剛才對我手腕下的那一口一丁點都沒保留,牙口把全部的力氣都用上了,可是即使是這樣,我也沒有辦法接受把媽媽送進封閉式的重症區裏去治療。

那裏麵的病人多半都是被家裏人放棄了的,送進去,也就出不來了,護士定點送藥,定點吃藥,病人都被綁著四肢捆在床架上,吃喝拉撒都定點由護工來料理,半點由不得自己,媽媽怎麼受得了?

……我看不得她那樣。

“可是你母親現在的情況對我們醫院的其他病人……”川田信史把眼鏡帶上,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母親對醫院裏其他的病人造成的傷口,如果有病人家屬要求賠償的話,我們家一定會出這個費用的,”我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拜托你了川田醫生,請一定不要把我母親送進重症區!過一段日子我就會離開日本,我會帶著我母親一起離開的!”

有時候醫院也會不經過病人家屬的同意,直接將病人轉移至C區,等病人家屬來看望了,再將病人轉移出來,這種事情曾經在新聞上報導過,並不是沒有,我害怕這種事,更怕媽媽進去了之後活得生不如死。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說:“我知道了。”

得到川田醫生的保證,我萬分感激地彎下腰去,對著麵前的川田信史行了個大禮:“謝謝你了川田醫生!”

***

三澤滿善追上來的時候,我正和川田信史醫生說完話:“春的事情我會辦好的,阿三哥你不用擔心了,我……我還要送我母親回去,阿三哥你先……先……”

‘你先離開吧’這種話怎麼都說不出口……覺得像是在轟對方快點滾蛋一樣,不過我都起了個頭了,阿三哥肯定能猜得到我的意思。

“我一起,等下送你回家。”

“……”

對方顯然明白了我的意思,但是沒有去照做,相反還選擇了另外一種讓我起頭皮的方式……

“……阿三哥謝謝你了,但是其實你不用……”

“沒關係的,夏小目你不用客氣了。”

“……那……好吧,麻煩你了阿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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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讓三澤滿善和我一起送媽媽回瘋人院,其實是不想讓阿三哥了解媽媽的具體情況,例如病情怎麼樣了,住在哪家瘋人院,還有關於我家裏的一切事宜。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網⑧提⑧供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