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上被蒙了一塊黑布,哥哥說是為了保護我的眼睛不讓外麵強烈的陽光刺激才給我帶的,我不想帶,想要拆掉,因為我已經好久沒有沐浴到陽光這種東西了,可是抬起的手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

腦袋裏有個聲音在跟思想唱反調,說哥哥是為了我好,他是在保護我,幸村精市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

看不到陽光又怎麼樣呢?隻要有幸村精市在我身邊就好了啊,我隻要依靠著哥哥就會覺得很溫暖。

……騙人的,我不管怎麼靠近他都感覺不到他的體溫。

周圍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開始一點一點地減輕,直至最後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我知道自己已經從那個精神病醫院裏出來了。

我覺得自己沒病,精神狀態很好,但是別人不會相信,所以幸村精市這樣帶著我堂而皇之地走出來……是已經拿到了醫生的批準嗎?

我不問,也不想去問,緣由聽到從幸村精市口中吐出來的答案,我可能就會真的認為自己有問題。

……因為……被確診了啊……

至少現在的我還可以自欺欺人地說服自己是在做夢。

也許吧,這一切真的隻是一場我做的噩夢罷了,所以我不管怎麼掙紮,不管怎麼地呼喊,夢裏都沒有人會理我,而我陷入了這個夢魘裏,一生一世都醒不過來了。

***

我被幸村精市一直抱著走了好長好長的一段路才被他放下來。

站在地上的須臾間我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在顫唞,兩條腿不受自己控製地拚命發抖,讓我幾乎都站立不住,還是靠哥哥扶著我才能夠勉強站穩。

“小心些。”他在我耳邊細語道,接著動作輕柔地拆掉了蒙在我眼簾前麵的黑色布條。

刺目的灼陽就這樣直白白地辣在眼睛裏,我連忙揮動手臂擋住眼前的陽光,想等到差不多適應陽光才睜開眼,但是在閉上眼的一瞬間,我看見自己的麵前擺著一塊墓碑,墓碑上的照片赫然就是爸爸的模樣……他生前的模樣。

我驚悚了半秒鍾,也來不及等適應,就這樣直直地睜開眼,陽光像是快要將我的眼皮都鑿穿了,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眼眶裏的兩顆珠子剛開始隻是酸酸脹脹的,後來變成了爆炸一般的疼痛,我無法閉上眼睛,因為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就是事實。

我真的活著嗎?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嗎?我能不能醒過來?我能不能從這場夢境裏脫離?

我不隻一次地這樣問自己,但是得到的答案總是讓自己不那麼滿意,或者……我根本就得不到答案。

雙膝一下子彎曲了,我‘噗通‘一聲跪在墓碑前方的石板台階上,劇烈的疼痛感囂張地卷進血管裏,卷進毛細孔裏,侵|占了我的感官,但是我卻意外的感覺不到。

我伸出右手,手臂抖得厲害。

我觸摸著墓碑上爸爸的黑白照片,方方正正的格子裏他的臉龐上帶著微笑,像是很多年前他下班回家後抱起我讓我坐在他肩頭時所有的表情。

眼淚流進嘴巴裏,又苦又澀:“……哥哥……爸爸是怎麼去的?”

我知道人活在這世上,就會有去世的那一天,但爸爸……爸爸他身體那麼健康……上一次見到爸爸……他還動手打了幸村精市,怎麼會……怎麼會這次一見到……就天人永別了?

“車禍去的,”幸村精市的語調沒半點波瀾,仿佛埋在地裏的,那個已經化成灰的人跟他半點關係也沒有:“從今以後就隻有我們兩個人了。”

我不知道他後麵那句說了是不是告訴以後我的人生就得跟他相依為命了,還是單純地在傷心爸爸的去世:“什麼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