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更好的了。 沒人可花,是湊合婚姻最大的安全係數。湊合婚姻之所以能湊合下去,不是因為湊合的兩個人有多少可以留戀對方的,而是兩個人都知道,對方固然不理想,但自己也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如果有一個更好的選擇等在那裏,湊合的婚姻大半是要宣告破產的。 周寧似乎從沒動過離婚或者婚外戀的念頭。追女人對於周寧來說,就好比是農民起義軍攻打一座城池,打得千辛萬苦,是為了進城享受,攻打本身隻是一個過程,越短越好,越快越好。誰個沒事幹,一天到晚去攻城?現在已經攻下一個城池,就該享受了,還攻個什麼?所以這些年,周寧基本上是在用城、享受城。如果能打了麻將,回來又有飯吃,晚上還有愛做,就很滿足了。建城的事他懶得管,攻別的城,他嫌麻煩。 周寧對楊紅這座城還是比較滿意的,女人該有的她都有,胸高腰細屁股大,看上去舒服,摸上去也舒服。難得的是又做得一手好菜,上下兩張嘴都喂得飽。從結婚起,就是楊紅做飯,搬出集體宿舍後,周寧連洗碗的差事也自我罷免了,所以基本上是抄著個手,吃現成的。這樣的老婆到哪裏去討?當然,既然是女人,就免不了有女人的毛病,比如不讓打麻將啦,不讓看黃帶啦,對婆婆不叫“媽”啦,女婿嶽母發生爭執不站在自己丈夫這一邊啦,等等等等。但周寧知道,女人個個都是這樣啦,說不定胸沒楊紅高,眼光還比她高;腰沒楊紅細,心眼還比她細;屁股沒楊紅大,脾氣還比她大。 尤其難能可貴的是,廣大人民群眾都說他這個老婆找得合算,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事業上工作上沒得說,又能掙錢,又會管家。周寧這個人還是很聽得進群眾意見的,別人都說合算,肯定是不會虧了。楊紅這個老婆,帶到鄉下老家去,也十分風光,極大地滿足了周寧的自尊心。 不過有一段時間,周寧心下很有點想換個老婆,因為楊紅在床上太死板。剛到E市中專上班的那段時間,周寧跟那些單身漢老師一起,看了不少黃帶,長了不少知識,回來後也想如法炮製。但每次都不得其法,最終兩人都累得氣喘籲籲,卻毫無筷感。 楊紅也聽別人說過什麼“七年之癢”,但到了結婚後的第七年,正好是周寧調回H市的那一年,他在牌桌上認識的一個哥們,通過另外幾個牌桌上認識的哥們打通了關節,把周寧從E市的中專調到了H市一家挺不錯的研究所。 為這,周寧把自己的麻將救國論對楊紅大侃特侃了好幾回:“你不讓我打麻將,那是你沒戰略眼光。我不打,能認識老萬?不是老萬,我能調到H市來?現在很多生意是在麻將桌上成交的,很多人事調動是在麻將桌上談成的。你為我搞調動這些年,你認識的那些人有沒有為你搞成?還是靠我在麻將桌上認的人。” 所以第七年,周寧是在楊紅的眼皮子底下度過的,天天早去晚歸地上班,下了班不是被楊紅人盯人地鎖在家,就是溜出去打牌,然後被楊紅發現,抓了回來。吵架也吵,鬥氣也鬥,但出軌還沒出。 有人講起誰誰誰有了婚外戀,周寧總是不屑地說:“這個×人真是有毛病。一個聯邦調查局監視他,還嫌不夠,還要找個中央情報局?跟哪個女人上床不是一樣?”說完,還樂嗬嗬地加一句,“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隻怕他自己的老婆都應付不了,再找一個女人,他那根棍子就那麼經搗?一滴精,十滴血,多應付一個女人,不知要少活多少年。” 楊紅覺得自己的婚姻大概就是這樣了,不浪漫,吵鬧不斷,但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她沒想到,到結婚的第十年,卻發現了周寧一件風花雪月的浪漫情事。 5 楊紅發現周寧十年之癢的經過就像一部最沒有想象力的小說裏的情節,“濫”就一個字,好像作者的創造靈感已經完全枯竭,就隨手抄襲了一部早已被抄濫的小說,而那部被抄的小說又不知道是抄的哪一本抄得更濫的小說。 二○○○年,楊紅剖腹產生下兒子周怡,很快發現又懷孕了,到H市醫院去,被那些醫生一頓羞辱,無奈之中,隻好聽媽媽的建議,回到家鄉去做人流。媽媽幫她找了熟人劉醫生,很順利地就做了流產。劉醫生安慰她,說剖腹產後幾個月就做人流是很危險,但也不是沒人做過。H市的醫生罵得凶一些,可能是想讓你留個深刻的印象,以後就會特別注意,也是為病人好。 楊紅做了人流,就住在老家休息,有媽媽專心照顧,恢複也快些。周寧那時已調到H市,在一家研究所工作,正在忙著評副高職稱。楊紅準備等他副高職稱一評上,就把他調到H大,因為周寧學曆低,在H大來評副高,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 H市離楊紅的老家不遠,坐汽車三個小時就到。周寧就每個星期回楊紅的老家看她一次。醫生囑咐流產過後一個月內不得同房,楊紅覺得應該嚴格遵守醫囑,就堅決不跟周寧同房。那次周寧似乎也很體貼,沒有死乞白賴地求歡。 有一個周末,周寧說他母親病了,要回他老家去看看,不能來看楊紅和兒子。周寧在家鄉待了一個周末,又打電話來說母親身體仍然欠佳,要多留一兩天,研究所那邊已經請過假了。楊紅想既然婆婆身體不適,那就多待幾天吧。周寧從家鄉回來後,仍舊每星期來看楊紅,與從前毫無二致。 過了一段時間,楊紅在老家待久了,覺得挺悶的,加上自己帶研究生,也想知道他們的論文進展得如何,正好楊紅開工廠的哥哥到H市辦事,楊紅就決定提前幾天坐哥哥的車回H市,把媽媽也帶回H市幫忙照顧兒子。 回到H市,周寧還在研究所沒下班。楊紅把兒子交給媽媽,自己坐到電腦前查電子郵件。電腦是開著的,好幾個窗口都沒關,楊紅隨便點開一個,恰好是周寧的電子郵件信箱,周寧好像走得匆忙,也許是沒想到楊紅會提前回來,連郵箱都沒關。 楊紅立即就覺得這是一個不好的兆頭。舊電影的套路是,妻子提前歸來,推開臥室門,看到的是丈夫和他的情人在床上纏綿。現在是網絡時代,新套路應該是妻子提前回家,打開電腦,看見丈夫跟情人的電郵,再穿插幾張觸目驚心的現代春宮圖。 楊紅按捺著,看了一下收件箱,大多是一個叫“故鄉的雲”的人寫來的。點開了幾個,才看出所有信件都是這個“故鄉的雲”與一個叫“故鄉的山”之間的通信。楊紅有點鄙視地想,這兩個名字也起得太沒水平,一個是“故鄉的雲”,另一個就應該避開這個“故鄉”二字,換個別的了。你故鄉來,我故鄉去,犯了對仗之大忌。 “故鄉的雲”比較含蓄一些,就用“故鄉的雲”做信箱名,真名實姓被藏得嚴嚴實實的。而“故鄉的山”呢,就不知道是直爽,還是網盲,用的是真名實姓,不是別人,正是周寧。 楊紅顧不上尊重個人隱私,點開幾封,慌忙地讀了一下,方才的那一點鄙視就不見了,反而覺得心開始變涼。一封封地看下去,越看心裏越涼。雖然名字不對仗,但信寫得很纏綿,不時有詩詞歌賦穿插其間。信都不長,但語句凝練,有點一句頂一萬句的氣勢。幾句話,一個笑臉,有時還有幾個英語詞,把情書弄得有聲有色。 楊紅想不到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