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1 / 2)

方澤芹道:“確曾見過,據說是陳家家傳之物。”

太後笑道:“那麵太極盤正是哀家賜給陳遇陳太醫的鎮宅物,想來那陳氏與柳元春均是陳遇的女兒。”

方澤芹聞聽微微一愣,那陳遇又名陳清誌,乃是本朝第一位翰林院使,三朝醫藥方書皆由他參與編修,方澤芹身為醫者,豈會不知?據聞先帝卒年,陳遇因受新舊黨爭所牽累,被外放至潁州,後自請辭去官職,帶著一家老小遷徙到偏遠之地,自此銷聲匿跡,不想應笑竟是陳遇的後人,莫怪乎柳元春精通藥理,原是出身醫家。

正自思考時,又聽太後道:“陳太醫對哀家有救命之恩,如今見了他的小孫兒便覺投緣,還想多留在身邊陪幾日,你自去你的,哀家會好好照應她。”

方澤芹道:“娘娘有所不知,小徒生來便帶著個氣虛之證,前段時日大病一場,還未調養周全,需得我隨在身邊照應。”

太後道:“你家小徒弟自是個好大夫,該吃甚麼藥還不明白麼?這府裏多的是細貴藥材,應有盡有,你若不放心,便開下藥方,哀家自會差人去按方抓藥,怎也不會虧待了你的徒弟。”

方澤芹隻道“不敢”,又說:“那還請娘娘讓我見她一麵,有些話需當麵囑咐。”

太後便讓人引他去東角院的茶房,進門看時,卻見應笑早已端坐桌前,一改原先的道童裝扮,穿上輕紗羅裙、白底紅蝶紋的衫子,靜靜坐在椅上,似是真又似畫。她見了師父,忙起身作揖,還似往常般恭敬道:“徒兒見過師父。”

方澤芹上前扶起,竟有些不敢看她,隻道:“應笑,你讓為師好找。”

應笑低了頭道:“是徒兒任性,師父莫見怪,下回再不敢了。”便請師父上座,斟了盞茶捧托上前,小聲說,“師父,徒兒給您賠罪。”

方澤芹接下茶盞輕啜一口,隨手擱在案上,說道:“為師並不怪你,是我的過失,叫你受氣了,向天那處我自會去說明,日後便讓你陪在為師身邊,可好?”

應笑卻不言語,站在他麵前把指頭扭成個玉疙瘩,想是對這回答不甚滿意。方澤芹把她的手輕輕拉開,握住拍了拍,問道:“你可知這院主人是誰?”

應笑道:“嬤嬤稱呼娘娘,想是府裏的老夫人。”

方澤芹道:“應笑,那老夫人乃是皇母太後,是這天□份最尊貴的夫人。”

應笑隻把太後當作親切的長輩相看,對她是甚麼身份並不在意,便直言道:“我曉得她對我好便成了,是誰的娘親有何分別麼?”

她道這茶房裏隻有他們師徒二人,豈知嬤嬤正躲在屏後窺伺,這嬤嬤是太後從娘家帶進宮的貼心人,聽應笑一說,心知這女娃品行端正,自是歡喜倍常。方澤芹卻早便留意到屏後的聲息,他不知太後有何意圖,是以言語之間多有顧忌。

方澤芹與應笑閑談幾句,見她似消了氣,便小心翼翼地問道:“應笑,娘娘有意留你陪她多盤桓數日,你意下如何?”

應笑微愣,正要說話,卻又聽他急匆匆地開口:“為師不願與你分開,你若是想隨我回去,娘娘那邊我自會去對她言明。”

應笑垂下眼,沉默了會兒,盈盈一笑,說道:“徒兒也喜歡娘娘,我沒有見過祖母,若祖母還在,想必便是娘娘那般模樣,徒兒要留下來與娘娘作陪,師父不必掛心,專於正事便是。”

方澤芹苦笑道:“說的甚麼話,你何嚐不是我的頭等大事?”

應笑不答,雙手合握茶盞輕輕摩挲,方澤芹又問:“可知道每日該吃甚麼藥?”

應笑道:“方子已記下了,徒兒自會按期服用,不叫師父為我煩神操心。”

方澤芹本以為這受氣包子還要耍些小性子,卻不想她如此曉事,好似裝扮改了,連性情也換了個樣,忽的就變成個冷靜通達的大姑娘。這師父哪知小徒弟心裏依舊憋屈,隻因聽了娘娘一席話,便不想再被師父看小,隻忍著氣在裝門麵呢。

方澤芹隻道徒弟年歲漸長,不再像小孩子似的黏著大人,心中不覺得歡喜,反倒像失了心頭肉,隻感滿懷空空蕩蕩。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話許久,眼見外頭天色已暗,那老嬤嬤便作個態從屏後繞了出來,喚道:“小姐,時候不早了,也讓大人赴壽宴去吧,娘娘不願在人前露麵,隻叫你陪在園中吃飯。”

應笑乖巧答應,自送方澤芹出門,到了院外,這師徒倆麵對麵站著,還要叨絮不休,誰也舍不得先走。應笑將方澤芹拉到高牆下,悄聲說道:“師父,徒兒有件事想對您說,卻不能叫旁人聽到,勞你附耳過來。”

方澤芹依言俯□,將耳朵湊上前。應笑卻偏頭在他嘴角邊親了下,方澤芹驚愕異常,剛想抬頭,卻聽她在耳邊吐氣:“師父,徒兒愛你。”說著便紅了麵頰,別開臉看向腳下。

方澤芹低眼看過去,隻覺她麵似芙蓉,可愛之中又添了些女兒家的嬌態,這一瞧便動了心氣,未及細想已抱她入懷,幹幹地道:“為師…為師自是喜愛你的。”

應笑卻把他推開,才想著不能被看小,聽這“喜愛”兩字卻如黃豆掉進熱油裏,劈裏啪啦地爆開了花,滿心委屈地說道:“師父的喜愛與徒兒的不同,你對我從來是百依百從,卻又別無他求,徒兒提的你都願意去做,叫你攙著便攙著,叫你抱著便抱著,想是叫你娶我,你也不得不順從,可這些事兒,沒有一件是你自己想做的,如此這般,豈不就像是被我綁了手腳?徒兒並不想困著師父呀,不是您老人家自個兒想做的事,我逼著你來做又談何心甘情願,能得到甚麼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