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效喜佛初試雲雨歡使障法巧掩聘婦身
張耆從劉娥處離開,尚未回到王府,韓王進宮議事早已回府來了。此時趙元侃獨自坐在書齋裏,還是一個心眼兒思念著劉娥,盼望張耆帶回好消息。他天生就是個風流王爺,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所不愛,無所不精,惟獨不關心朝廷大事。為此,父皇宋太宗斥責他不愛江山偏愛文藝,希望他成為既愛文藝更愛江山的文武全才。但他隻當作耳旁過風,眼前流水,依然故我。近月來,他是既愛文藝又愛美人,對朝廷政事,就更無暇顧及了,甚至將進宮議事、上朝議政當作了心理重荷,更覺得朝政之事興味索然。遙想當年,他在孩提時代,對文治武功,可謂是頗多興趣的。皇宮之內皇子、皇侄們玩遊戲,他最感興趣的是作將軍、元帥,調兵遣將,東征西伐,常常以智勇雙全贏得太祖稱讚。有一次,他攀在大慶殿的禦座龍椅上,正要對階下的“百官”發號施令,太祖皇帝卻悄無聲兒地進殿來了,嚇得他趕緊往下溜。太祖卻絲毫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反倒抱他坐進龍椅問他:“想當皇帝嗎?”他回答道:“皇權自有天授,豈在人意乎?”太祖聽後哈哈大笑。此後,太祖對其禦弟晉王趙光義(太宗)說:“三子昌(德昌,即元侃),可成大事也。”聽了太祖對他的誇讚,趙元侃便愈發崇尚太祖、太宗以及曆代明君、賢相的文治武功了。然而,自打太平興國六年四月被他奉為偶像的皇叔——秦王廷美獲罪以後,他就不那麼熱衷於文治武功了。秦王趙廷美先是以交通大臣盧多遜之罪名被謫貶為西京留守,後又被加罪流放房州,使之身心備受摧殘,昔日好端端一個高德睿智、風度翩翩的皇叔被折騰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慘不忍睹,以至於慘死於房州……這件事,在趙元侃稚嫩的心裏留下了逐不去的暗影。從此以後,他便淡化了自己所崇尚的文治武功,專心於文藝了。趙元侃有兄弟九人,除九皇弟趙元億早夭之外,還有八個兄弟上朝當值。大皇兄趙元佐,早已出閣開府封王,二皇兄元僖,與大皇兄同時封王。趙元侃排序老三,亦於去年春三月出閣開府封做了韓王。王者,王府之尊也。但他這個王,照父皇的聖諭講,還不到位尊權重獨掌實務的年齡,一舉一動都須受上、側、暗三方的轄製——上有天子父皇,側有乳母秦國夫人,暗有父皇派來的密探。其中不論哪一方若察他有失方正之舉,便會給他一頓訓斥。故此,封王一年多來,趙元侃尚無一事敢自作主張。然而這次,他猶如鬼迷心竅,竟至將接劉娥進府這樣的大事亦敢擅自做主。
“張耆回來了沒有?”趙元侃時不時地朝守在書齋外的侍從發問。
“稟王爺,還沒見回來。”機靈鬼夏守贇探進頭來回稟道。
“見他回府,叫他馬上到我這兒來。”
“是,王爺。”
巳時已過,午時來臨。這時趙元侃又耐不住了,便又衝門口喊:“你速去看看,尋一尋張耆……”
夏守贇沒等他言畢指令,早答應一聲,一溜小跑找張耆去了。其實,找不找都一個樣。夏守贇見王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要找張耆,眼睛就一直朝王府大門的方向盯著呢——張耆進府要回給事房,必然打他眼皮底下經過,偌大的一個活人,他能看不著?可是,王爺既然有令,他就得去,明知空跑一趟,他亦願王爺有個盼兒。
坐北朝南的偌大一個王府,王爺的寢宮、書齋、訓事廳以及侍衛房等皆在王府的中院,而張耆的給事房,卻在後院的最北端。因此,盡管夏守贇身輕腿快,連去帶回亦得好一會子時光。等他轉回時,還未進書齋,就聽裏邊有人喁喁而語,湊近了聽,方知是張耆回來了。
今天一早,張耆又去了義仁巷八號,同劉美商量迎劉娥進王府的事兒。劉美堅持要跟隨花轎,親送劉娥至王府。而這個看來不高又似乎十分合理的要求,竟使張耆犯起難來。回府後他徑直來到韓王的書齋,將劉美的要求回稟了王爺。韓王皺眉沉吟良久方道:“本王的處境,你還不知?此事倘若鬧出動靜,讓夫人或父皇聞知,豈不前功盡棄?”
張耆一副犯難的樣兒,咂咂嘴道:“聘婦嫁女,乃凡人之終身大事,豈可兒戲?劉美把劉娥入王府,看作是胞妹出閣,提出送親,亦是情理中事。我若當麵拒絕,勢必傷了情麵,這樣對劉娥,亦是個莫大的刺激。”
“這……這……”韓王聞言,焦躁得搓著手背離開坐椅,在書案後側身打個旋兒,“這當如何是好?”
張耆沉思良久說道:“王爺以為這樣如何?微臣和夏守恩、王繼忠等明日押轎準時去接,待轎至王府街口來個急轉彎,先把劉小姐的轎子抬到微臣府上,再由微臣出麵,以王府府規森嚴,非王妃之聘不能直接進府為由,且將劉美打發回去。待夜深人靜之後,再由臣等護送劉小姐秘密入府安置,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韓王沉思半晌方道:“入府之謀並無不周,但仍令本王擔心的是劉小姐入府之後之事。目下本王的女侍寢乃秦國夫人之女雅君,劉小姐入府,雅君必知,其母亦必知無疑。此事讓本王著實難辦。”
“這個——王爺盡管放心。”張耆見王爺犯難,微微一笑,眼神和話音裏無不充滿自信,“後院西北角兒的原作坊間,微臣已命人將它清掃整潔,正在布置。這裏離給事房最近,我們幾個——夏守恩、王繼忠等人照顧起來亦方便。”
韓王一掃滿麵愁容,英俊的臉上又勃發出一股洋洋喜氣,沉吟俄頃方道:“好你個張耆!居然慫恿小王金屋藏嬌,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