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陳堯叟自薦韓王府劉世濟念舊探金屋(1 / 3)

第九回陳堯叟自薦韓王府劉世濟念舊探金屋

話分兩頭。卻說陳堯叟自那夜造訪聚賢裏尋找劉娥撲空以後,就沒有一日再停下來。他心想:開封之大方圓不過五十裏,人口之眾多者不過百萬,街巷之密不過千條;隻要劉娥還在汴京,我就不信覓不著。那段時光,春闈及第的進士們多在京師待命,除隔幾日跑趟吏部,其他時光就遊遊逛逛,賦閑於驛館無事兒可幹。陳堯叟是殿試一甲第二名,被授予大理評事、將作監丞、秘書郎、秘書丞之類的小京官,原本不會有問題的。但他沒有趕對時候——雍熙元年正值朝中京官人浮於事,冗員充斥二府六部,宋太宗已傳旨要裁減冗員。在此當口要一下子補缺近兩百名進士為朝官,亦確有困難。當然,還有兩個人為的因素:一者陳堯叟是蜀人,蜀士在京師為官者極少,朝中無人為他奔走,加之他乃清高之士,不擅趨炎附勢,抑或偶有空缺,亦輪不著他;二者,自趙匡胤陳橋黃袍加身至宋太宗雍熙元年,近三十年間任宰相者九人,九人中無一不是中原人。從至高無上的皇帝,到總揆百官的宰臣,從宰相至參知政事(副宰相),數十人之中,居然無一南國之士。斯時,朝中大臣對南國之士頗多成見,從取士到授官以至於此後的擢升,都抱有嚴重的地域偏見。以才學而論,陳堯叟無疑當在蔡齊之上,但因他是蜀人,寇準甚至置禦詩而不顧,大筆一揮,他隻能屈居第二。在此遍貶南士的氛圍中,身為一甲進士第二名榜眼的陳堯叟,久居京師以待遷官,便不足為怪了。

無奈的等待最令人心焦,但因陳堯叟心裏掛牽著一個神交多年、才貌雙全的奇女子劉娥,煩躁的等待倒使得他充實了。隔三差五,十天半月……他在大街小巷的尋尋覓覓中,不知不覺地挨過將近一月。轉眼,時光由初夏的四月中旬而至流火的五月盛夏了。這時,蔡齊已舉大理評事,丁謂、趙安仁亦都授了縣丞。各位同年赴任前都勸他不要再找了:在偌大的京城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但他相信蒼天有眼,神鬼有情,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隻要他一門心思找下去,必有天佐人助,總有見到劉娥那一天。一個炎熱的下午,他終於踏進了義仁巷八號,找到了劉娥的哥哥劉美。

“在下是劉小姐的詩友。”他對劉美說道,“她13歲那年,我們是在詩社結識的。”

“您來的太不湊巧了。”劉美粗略盤問過陳堯叟的祖籍以及與劉娥的關係,然後說道,“前幾天,我已送家妹進了韓王府。”

陳堯叟頓覺心裏涼颼颼酸溜溜的,但總算工夫沒有白費,尋到了劉娥的確鑿下落。然而,與之同來的是滿腦子的疑慮,包括麵前這位自稱劉娥胞兄的劉美在內,亦是一個大大的疑問。據他所知,劉娥是上無兄姐下無弟妹的獨生女,如果說劉娥還有至親,當屬賣劉娥進梨香院的那個禽獸不如的叔叔。再者,月前在聚賢裏得知,劉娥是隨夫進京的,而今聽劉美之言,劉娥尚未聘人——如若屬實,此乃天遂人願,他和劉娥之間,便可由神交而形交,進而向更高層次的男歡女愛發展了。

“聽人傳,她已受聘於人。不知此事當真否?”陳堯叟問劉美。

“無稽之談,無影兒的事!”劉美搖頭擺手,毅然決然地否認說,“她進王府,亦是經人薦去當差,決非聘嫁!”

“哦!”陳堯叟舒心地鬆口氣,“人言可畏呀。以吾之見,像劉娥那樣容德兼備的才女,是不會輕言聘嫁的。”

劉美淡然一樂,滿臉充溢著的都是心虛與不自然。

“可以到王府去訪她嗎?”陳堯叟問。

“不可能!”劉美決然道,“連我這個為兄的,還不讓入門半步呢。一般的親朋,怕是隻能站在遠處瞧瞧罷了。”

“劉兄您……”陳堯叟一愣,方笑對劉美說,“在汴京,作何貴幹?”

“待任。”劉美有幾分自豪地講,“已答應我到韓王府公幹了。這幾日,我在家裏等著呢。”

陳堯叟腦間一亮:我為何不能同劉美一樣,亦進韓王府公幹?

從義仁巷出來,陳堯叟繞道去了吏部,一者想問一下遷官之事有無結局;二者欲問吏部,曆屆之及第進士,有無到王府充缺任官的。說來亦巧,他匆匆趕至吏部衙門時,就見門側壁上貼著吏部的一紙文告:

奉皇上旨意,今年春闈一甲進士的十之一二,實授諸王府記室參軍之職。官序正七品,類同於大理平事、將作監丞、秘書郎監等。及第之進士欲願前往者,從即日起可至吏部自薦……

看過文告,陳堯叟毫無猶豫,徑直進了吏部衙門,直奔簽押房,見到了司堂官,一揖便道:“晚生陳堯叟,一甲第二名進士,今日毛遂自薦,願到韓王府任記室參軍之職。”

司堂官是個雞視眼,眯縫著眼睛瞄了瞄他:“你就是第二名榜眼陳堯叟?”

“是的,晚生便是。”

司堂官翻開新科進士名冊,盤問良久,證實他確係新科榜眼時,便滿麵春風地說道:“韓王府是上乘去處,正需要你這樣的俊逸之士。不過,你將舉秘書郎監之職。是去韓王府,還是去做秘書郎監?二者你可任擇其一。”

“韓王府,我擇韓王府!”他決然回道,“我情願將秘書郎監之職讓給他人。”

“陳榜眼,足下還是三思而後行,以免後悔。”

“我意已決,請大人即下文書便是。”

司堂官的雞視眼,眯出一道縫兒細瞄他半晌,終於填好任職文書並稟告吏部尚書簽了押,雙手將任職文書遞給了他……

再說劉美送走劉娥,盡管換得了賞銀三百兩,仍覺心裏憋悶得慌。麼子事嘛?好好的一對夫妻,就這麼被拆散了。他每天躺在炕上回味著他與劉娥之間的種種歡悅,種種恩愛,越品味越覺得不償失,辦了件最大的蠢事、屈辱之事。然而,今兒一早,他心裏仿佛找到了平衡,如同吃了舒心暢氣丸,心裏暢快多了,因為張耆派人來召喚他,讓他到韓王府做了個作坊監丞。手下二十幾號人,無不捧他敬他拍他討好於他,一時間暈暈乎飄飄然,像喝多了燒酒,好不痛快!

“我妹她,下榻哪兒?”一高興,中飯喝下半斤高粱醇,他暈暈乎醉醺醺地問張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