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市玩偶楊翊善獲罪憐孝心陳堯叟指(1 / 3)

第十四回市玩偶楊翊善獲罪憐孝心陳堯叟指

自打劉美進了韓王府,做了作坊監丞,雖說薪俸不算高,還不能算錦衣玉食,但畢竟有了穩定收入,基本生活有了保障,這同過去顛沛流離的艱辛生涯相比較,那可是舒心愜意多了。然而,好景不長——自劉娥被驅出府,韓王又娶來了王妃,使他的心靈受到極大的震懾。他作好了亦被掃地出門的準備,不料皇上的聖旨亦就那麼回事兒,事後不久韓王府便又恢複了平靜,劉娥動動窩兒照樣受寵,他嚇出幾身冷汗以後,亦照樣做他的監丞。更令他欣喜的是,一個小小的作坊監丞,竟還有人偷偷向他進貢實物和銀兩。常言道: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他得了外財還小不溜地常送別人一個人情,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

人就是這麼一種動物,酒足飯飽思淫欲。劉美亦不例外。出任作坊監丞的當天,他就醉醺醺地找到劉娥欲重溫舊情,惹得劉娥怒從心頭起,一記耳光扇他個兩眼冒金花,方才罷休。不過,打是打,親是親——劉娥信守諾言,依然視他為兄長,還答應為他物色一個合適般配的良家女子。如今,劉娥雖還沒有為他找到意中人,他自己卻看中了一個,那就是張耆的妹妹——甜妮姑娘。這不,這幾個月來他偷偷摸摸往張耆家跑得越來越勤了,明說去看鵝鵝,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將眼光落在甜妮身上。

這天清晨,亦是皇甫霸離開張家一個時辰之後,劉美就帶著豐富的早點,來到了張家。可是,從敲門那刻起,他就覺出有些異常,一看為他開門的不是甜妮而是張耆,就更覺氣氛不對勁兒了。

“這麼早就趕來,有何貴幹?”張耆冷冷地注視著他。

“給小妹送早點。”說著,他不等張耆讓客,就側身兒往院裏擠。

“是你小妹還是我小妹?”張耆衝著他的背影道。

“當然是我小妹。”說著,他已到了東房門口。房門展開著,往裏一瞧,不禁大驚,立刻回首問張耆:“這……怎麼回事?”

張耆滿麵惆悵,眼神裏亦帶著悵惘,唉聲歎氣道:“你妹妹已被潘府的人抓去了。”

劉美“哦”了一聲,手提的陶瓷罐兒墜到地上,“嘭”地摔了個粉碎,其中的豆腐腦兒灑了一地,另一隻手托著的幾個發麵燒餅,亦掉在地上,滾出老遠。張耆見他嚇成這般樣兒,就將他拉到西屋坐下來,說道:“你亦太不經事了,幾句話就嚇成這樣兒,如果真叫你趕上那陣勢,還不把魂丟了。”

這時,劉美方鎮靜下來,忙求張耆生個法兒搭救劉娥。張耆亦把黎明捉人的情形告訴了他,而後說道:“如果不是暗中有好心人通報消息,這輩子,怕你是真見不到劉娥了。”

接著,他又便把陳堯叟發現紙條、潘家黎明奉旨抓人以及他們設計同皇甫霸周旋的全過程,都對劉美講了,就是不說劉娥現在何處。

“你們——幹嗎不早告訴我?”劉美生氣地埋怨說。

“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張耆同他打著哈哈。

“直到現在,你們……你們還有地方瞞著我!”

“你是指新住址?”張耆陡地繃起了麵皮,說道:“不告訴你,完全是為了劉娥的安全。讓你知道了,你就會三天兩頭往她那兒跑,不等於此地無銀三百兩,引導潘家來個第二次大搜捕啊!”

劉美聽罷,噘起嘴巴不說話,憋吭了半晌,方憤憤道:“奸細,一定是王府又出了奸細!”

“你這個當哥的,就沒有琢磨琢磨這個奸細是誰?”張耆打望一眼劉美淒楚而憤然的神情,心中不忍,便把自己正思索著的問題和盤托給了劉美。

劉美右肘支案手托前額陷入了深思。張耆望著劉美那呆頭呆腦的老實樣兒,越發懷疑奸細是從劉美身上打開了缺口,偵知了劉娥住在他家的。所以,在劉美到來之前,他正想找劉美聊聊,啟迪劉美的悟性,讓劉美順著自己的思路開動腦筋,向問題的深層思索,協助自己盡快將此奸細挖出來。孰料,他還未開口,劉美忽然拍案而起:“叫我看,少不了是楊崇勳!”

張耆並不感到吃驚。因為他和陳堯叟、王繼忠早達成了共識——王妃不可能知道劉娥隱居張耆家,知其住處又肯向王妃告密的,惟有楊崇勳的可疑性最大。“根據何在?”張耆問劉美道,“楊翊善是否從你那裏探知過什麼?”

“他在你家附近碰見過我。”劉美說,“他問我東張西望地在這兒幹什麼?我一著急就支支吾吾,怕是引起了他的懷疑。”

“就這些?”張耆追問,“最近,你們之間,可曾有過來往?”

劉美像有顧慮似的陰沉著麵孔,說:“在一起喝過酒。那天,他還把我灌醉了。”

張耆聽到此心裏打一個激靈,但他仍裝出一副不鹹不淡無所謂的神情,說道:“楊翊善是正六品官員,你隻是個作坊監丞,他緣何請你吃酒?還把你灌醉,這其中之用意,怕是不在酒上吧?”

劉美表情痛苦,良久不語。張耆見他成了悶葫蘆,便道:“喝酒過程中,你是不是無意之中說出過劉娥的住址?”

“有可能!”劉美承認說,“另外,他還送我四兩銀子。”

張耆聽說不由為之一怔,忽地回身瞅著劉美道:“他為何給你銀子?據我所知,他已入不敷出,欠了不少外債,哪還有多餘的銀子送你?我看他必是有求於你,或者你是否手裏攥了他的什麼把柄?”

張耆的一連串的問話,連成長長的鞭子,向劉美抽來,使他猝不及防,應付不暇。他苦思冥想了半晌方道:“他隔三岔五地斷不了到作坊去,亦常叫個工頭到他屋裏去。”

“玄機可能就在這裏。”張耆頓悟道,“回去以後,你明裏還要佯裝著什麼都沒發現,暗裏觀察他們在幹什麼,再送你銀子,你裝出貪財奴的模樣,越多越高興。等把真實憑據都搞到手,便一古腦兒地將他送你的銀子打總兒交給王爺,你可要千萬記住。”

到手的銀子易主,劉美當然不高興,但,舍幾兩銀子剪除一個奸細,還是劃算的。為了劉娥,亦為自身的前途,他決定照張耆的吩咐,認認真真地去做……

張耆與劉美談話的第二天,韓王府王爺早早來到訓事廳。

大堂的正座上,坐著威風凜凜的韓王趙元侃。韓王的右麵偏座上,坐著王府記室陳堯叟。韓王左麵的偏座兒空著,按照常例,它是王府翊善楊崇勳的座位。而今天,這位翊善反而要做階下囚了——於大堂兩側擺成“八”字形的兩排十六個手持黑白殺威棒的禁勇,是專為對付楊崇勳的;正堂後排座上坐著的幾位王府給事——張耆、王繼忠、夏守恩等,他們作為案件的承辦人,亦正準備以無可辯駁的事實,迫使楊崇勳低頭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