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王繼恩轅門辱賊女趙元侃府衙訪
經過一個多月的風雨兼程,襄王一行九騎終於來到成都城下,隻見城門緊閉,城頭之上飄揚一麵虎頭旗,旗上是兩個鎏金大字“上官”。襄王一看旗號,知道守城門的是上官正的軍校。便令夏守贇上前喊話。不料,夏守贇勒住馬頭尚未開口,就聽城門上的軍卒斷喝道:“城下什麼人?”
夏守贇立刻答道:“我乃征西川欽差監軍、襄王千歲帳下的中軍官夏守贇是也。勞汝等速稟上官將軍,就說襄王駕到,令其開門迎接!”
軍卒聽了,回頭嘀咕幾句,便有位校尉出現於城頭上。校尉向襄王及其並轡的八匹駿馬看了看,沒說什麼,就轉身不見了。襄王猜測一定是稟報去了,就一邊坐在馬上等候,一邊遠眺成都的巍巍城牆、粼粼垛口以及從垛口露出的一個個著盔披甲的全副武裝的宋軍士卒,真想象不出這樣一座堅不可摧的城池,居然曾被王小波、李順等一群烏合之眾攻陷過。現在,王繼恩龜縮在城裏,飲酒高歌,不肯出城,還令帳下直轄的上官正部,布重兵於成都城周圍,隻求享樂自安,不求速戰滅賊,致使賊眾日盛,西川告危,百業蕭條,民不聊生;此後,西川人等從賊如流,官匪一家,賊勢浩蕩,官軍勢孤。其岌岌可危之勢已成,實乃積重難返也……
襄王正對城暗度,隻聽軍樂聲大作,隨之城門洞開。在轟鳴的軍樂聲中,從城門之中出現十六匹戰馬。戰馬一出城門便井然有序地分列為左右兩隊,在兩隊戰馬的駐足之間,又有一匹碩壯的白馬從兩隊戰馬正中緩蹄而出。那噠噠的清脆蹄聲,猶如鼓點,清晰可聞。白馬之上是一位白盔銀甲的禁軍將軍,這位將軍就是上官正。
上官正,年方三十二歲,當年隨太宗北征契丹時,還隻是個十六歲的戍邊士卒,但由於他作戰勇敢有智謀,二十歲便被擢升為馬軍校尉。這次皇上命他率兵遠征西川,皆因曹彬、寇準等人薦他會打仗,才委他以重任。孰料至西川之後,他實則做了王繼恩的帳前侍衛官,除收複成都一役之外,他壓根兒就沒有同賊人正麵遭遇過。但,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上官正不敢違背王繼恩的軍令,隻能窩著火、憋著氣駐守成都,聽任十裏之外的賊眾猖狂,方才聽軍卒稟報,知道朝廷派來了欽差監軍,而且欽差監軍是皇上的兒子襄王元侃,心裏便暗暗高興。為向欽差監軍表達自己枕戈待旦急於求戰的心情,亦為了向襄王表明久留成都並非他的本意,而是因為受轄製於王繼恩,不得已而為之的緣故。
趙元侃對上官正的履曆,是了若指掌的。出征的前夜,他和他的幕僚楊崇勳、陳堯叟、張耆等人一夜未眠,一一分析了征西川的將領們,特別是對於上官正,剖析得更是入絲入微。他之所以駐足城下點名要上官正出迎,其用意就在於團結依靠上官正,孤立轄製王繼恩。
“請問哪位是襄王殿下?”上官正駐馬前瞻,見一拉溜兒九匹馬上,有七位是遊俠裝束,怕認錯了人,便於馬上作揖問道。
趙元侃夾馬向前一步道:“我乃趙元侃,是皇上派來的欽差監軍。請上官將軍以後免稱所謂的襄王殿下。”
上官正哈哈一笑:“卑將謹奉口諭,保證下不為例。但將校有別,禮不可免。請欽差監軍穩坐鞍轡,允許卑將馬上參拜!”話出禮至,隻見上官正於馬背之上探身抱拳,深深地實實在在地又是長長地一揖。
禮畢。襄王同上官正並轡入城,身後是其幕僚陳堯叟、劉鍔、張耆、王繼忠,再後是夏守恩、夏守贇、劉美、紫嫣。護衛上官正的十六匹戰馬,擺成兩列縱隊在前方開路,馬蹄噠噠,盔甲閃閃,好不威風。
“監軍大人先去哪裏?”上官正在馬上詢問。得稟報以後,他已布置安排了監軍的轅門,但須稍候一時。所以,現在能去的地方有兩處:一是王繼恩的轅門軍帳,二是上官正的轅門軍帳。
趙元侃稍加思索便道:“無需稟報,直入三軍統帥轅門!”
此刻,三軍統帥的轅門之內,正琴瑟和韻,管弦聯奏,竹竽悠揚;舞影翩翩,歌聲陣陣,一派喜慶升平景象。王繼恩的大軍帥帳,設在坐南朝北的一座大廳裏,廳門的台階上下,彩旗獵獵,虎牌凜凜,八名持矛武士分列左右;大門以內二門以外,又有八名持刀武士於兩旁昂立;二門至中軍大帳,兩排壯勇之間是一條丈餘寬的紅緞鋪就的甬道,直通統帥大帳。統帥大帳居高臨下,設在三尺餘高的闊大的木台上;台前有樂池、舞池,龐大的樂隊在樂池中伴奏,歌女舞伎皆在舞池中表演。
由於有上官正領著,襄王一行如入無人之境一般便進了轅門。當他們氣宇軒昂地出現於統帥大帳所在大廳時,舞池裏舞伎們的婀娜舞姿,正牢牢吸引著高居大帳之上的王繼恩。上官正要引襄王上台進帳會見王繼恩,被襄王阻止了。他在樂池的外角找個空位,坐了下來,上官正亦隻好奉陪於左右。
舞伎們的舞衣異常暴露,暴露得幾乎難以遮羞;舞蹈動作亦十分粗俗,舞伎們舞至軍帳正前方同王繼恩二目相對時,似乎都要飛去一個媚眼,送去一個飛吻。但從舞伎們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們飛媚眼送親吻都是勉強的,並非真心邀寵於王繼恩。
“成都府的舞伎,就這副模樣?”元侃輕聲問上官正。
上官正露出一副苦愁的麵孔搖搖頭:“這是一群大小賊首的妻妾子侄。”
趙元侃心頭一震,懷疑自己沒有聽清上官正的話,將耳朵湊近過去,複問一句:“您說什麼?”
上官正向大軍帳裏的王繼恩瞄一眼,聲音雖輕,卻是一字一頓地道:“都是王小波、李順部下的妻妾子侄,被官軍擄了來,將有姿色善音律歌舞的選來略加培訓,就組成了統帥帳下的舞伎班。”
“太不像話!”趙元侃忿岔道,“難怪叛匪賊人屢剿不絕,越剿越眾,這樣對待他們的妻子女兒,賊首能不置死地而後生?”
“何止於此。”上官正進一步說明道,“官軍中殺人最眾者,功勳顯著者,或有其他戰功者,皆可於賊首之妻女子侄中選一女子,作為犒賞,供其消受,功勞不同,時日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