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雪夜驚雷(1 / 2)

她說,“終此一生,就算傾盡所有,我也要站在這天下的至尊高處,隻為不再讓他人肆意淩虐。”

“總有一天,這天下,供我予取予與!”

他說,“此生遇見你,便是我最大的錯。唯有早一步終結,才能徹底掙脫。”

他說,“不要消失不見,即便你要的,不屬於我,竭盡所能,我也會為你奪到手中。”

他說,“這一世,隻要我還能站在你身邊,這一身血肉也罷,江山也罷,都是你囊中之物。”

一個無稽之談。

引發兩朝更迭。

三段往複悲歡。

成就一代帝君。

天算,人世悲歡,次第上演。

人算,天機透盡,力挽狂瀾。

若天意昭然,永與願違,又有幾人能夠揮荊斬棘出一片嶄新江山!

“你以為這天下是人人都能坐得的嗎?需知易奪天下,難守江山!”

歆國皇族司徒氏的發祥地遠在中原最北的楓江北岸。在常人眼中,一過楓江便是蠻夷荒亂之地,少有民眾,亦未經開化。一年四季之中隻有入夏的兩月中才不會寒風肆虐大雪飄零,但這樣的地界經年累月凍土覆蓋,顯少有植被茂密繁盛。如果不是如今天下被來自蠻夷之地的馬背民族占據,沒人會相信,那樣的貧寒困苦中,能夠走出一位最終逐鹿中原的王者。

時至歆元五年。

司徒楉勳立國後的第五年。歆國江山已超越此前任何一朝的疆域。北起楓江北岸析尾縣,南至羅澤與戎掣交彙處的奎州縣,西連隆延縣,東及濱臨東海的枵危縣。雖然天下大治已進五年,但各地紛爭起義仍不時傳來。從立國那日後,天災人禍接踵而來,讓宮中史官忙於刪減篡改,叫苦不迭,更讓殿中群臣眉頭緊鎖,擔心天下再次陷入亂世分割。歆國江山在風雨飄搖中艱難前行如履薄冰。

歆元二年。中原大旱。由於連年征戰,立國日短,國庫中實無存糧,無法大批開倉賑災。各主城為防止流民暴起,乞討不成後會打劫城中財物米糧,紛紛閉城,許出不許進。數月之後,災情仍無緩解,七大主城之一的夙欽城最先支持不住,城中草木無一幸免,百姓易子而食。記錄下了歆國自立國後史冊中,第一筆朱砂慘事。

歆元三年。位於西南邊陲的六大主城之一梨城周邊鶉翼郡突發瘟疫。月餘,郡中居民死傷大半。當朝肅親王親率領數名醫者進入郡中,未果。整隊醫者隻有寥寥數人逃出生天。為防疫病蔓延各地,梨城守將畢璃率領三萬精兵將鶉翼郡層層圍困。其後雖然出現轉機,可惜為時已晚,鶉翼郡從此荒廢,生者紛紛搬離此郡。

歆元四年。中原腹地,有魚米之鄉名號的蘊煌城連降暴雨,當年顆粒無收。好在其餘各地收成尚屬平常。當年賦稅減半,徭役全免。未出現災情的各地紛紛將米糧支援蘊煌城,但仍有餓殍沿路倒地之事傳來。

歆元五年。時值歲首。不見瑞雪豐年,但見積雪已至窗欄。凍餓之人沿路哀嚎。又街角之處常現一席裹身的僵硬屍首。歆國史冊連續翻至第五載春秋,仍舊猩紅一片。國庫稅入,大事記載,兩項均為猩紅綿延。

而與此民間寂寥荒涼的景象大相徑庭的,卻是位於國都臨汐城正中繁花似錦歌舞升平的紫軒宮。

紫軒宮,皇族司徒氏居所。占地數百,內有各妃嬪皇族子嗣寢宮無數。於歆元元年始建,尚未完全建成。營造宮殿加重徭役一事,曆來不止民間怨聲載道,宮中也並不是全盤接納。勞民傷財,在如此多事之秋,並非善舉。

“樽兒,今夜如何不發一語?”司徒楉勳在觥籌交錯間仍舊看到了自己最小的皇子司徒樽臉上極力掩飾的不悅。

冬日凍土不適合大興土木,人人均知。可是司徒樽幾日前所呈交的關於將服徭役之人返鄉過年一事的奏折,卻被國君司徒楉勳壓下,遲遲沒有答複。如今已近年關,眼見將要跨過一歲。眾多徭役百姓以為返鄉無望,停工悲泣不止。司徒樽連連上表,卻始終無法觸動縱情歡歌中的國君。

司徒樽放下手中握得溫熱卻未飲一口的翡翠酒盅,沉聲道:“父王,如今時值年關,宮中處處張燈結彩,舉家團圓,兒臣卻不知紫軒宮外圍那些百姓何日方能與妻兒團聚……”

司徒楉勳聽到小皇子又提及此事,沒有不耐卻也不以為意,隨手將身邊新納的羽妃攬入懷中,全無仔細思索,“待到紫軒宮建成之日,他們自當啟程返家,樽兒何不觀賞殿上歌舞,日日徘徊在這些憂思之中,有甚趣味?”

羽妃適時抬手將一瓣由槿翳城進貢的樂果送入國君司徒楉勳口中,麵向小皇子笑意盈盈的軟語輕言,“小皇子憂國憂民當然是好事,國君又怎會不知……但國君戎馬數年,如今天下大定,也適時該享受幾日曼舞歡歌,如今距年關不過三日,就算將那些徭役庶民放回,也不及趕至家中!倒是現在遣返家中,說不準趁著大雪逃之夭夭,來年不再聽命服役,到時又要到何處去聚集這許多庶民土夫!誤了國君明朝春日的祭典,小皇子可擔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