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該放開還是就這樣繼續握下去。她現在這隻手軟綿綿的,光滑溫熱,跟剛才進攻的時候判若兩手。

我也坐正了身體,左手依舊握著她的手,不自然地在課桌下垂著。我開始幻想這兩隻手瞬間產生了皮肉骨血大融合的奇跡,完全徹底地連接在了一起,手術刀都分不開……真要是兩隻手分不開了,可能會有很多不方便之處吧。我還在想著,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

我手一鬆,感覺蘇小芸的手輕輕地滑落了下去,我的手心裏滿是汗水。

轉頭一看,周立剛正單手叉腰看著我壞笑,接著又俯身勾住我的脖子,滿臉爛笑地湊近來低聲說:“你真有一手……”

我用力把他推開,問:“你有什麼事?”

他還是嬉皮笑臉地說:“我忘記有什麼事了,好像就是想專門過來看看你的。”

我給他遞個眼色,說:“沒事就回座位,馬上要上課了,站那做什麼?”

“坐夠了,活動活動筋骨,歇一歇啊。”他完全不睬我的眼色示意,說完又探身伸指頭去敲蘇小芸的桌子,說:“哎,那個,蘇小芸,俞儷有本書是不是在你這裏。”

蘇小芸沒有答話,隻是動手從課桌裏翻出來一本書,然後遞給了周立剛。我想看下是什麼書,但是周立剛接過書來,馬上藏到了背後。

周立剛又問:“哎,蘇小芸,聽說你的書很多,能不能借我看幾本啊?”蘇小芸還是沒有答話,甚至都沒看周立剛一眼,而是端坐在那,做了個側身的影像定格。

周立剛接著說:“武俠的,瓊瑤的,都行。”他邊說邊瞅了瞅我,然後又補充說:“要不然,漫畫也行。”

蘇小芸這回有了反應,轉過頭來對著周立剛,眼睛睜大,嘴角繃緊,沒有說話,盯著他看了足足有五秒鍾,然後翻了個很誇張的白眼,就回過身去,再也不理,再也不看。

周立剛的笑容僵住了,他嘴巴張開又合上,猛地吞了口唾沫,然後轉身要走。我伸手搶過了他拿的那本書,他也沒做任何反應,徑自走了。

我不太擔心蘇小芸剛才的行為會惹惱周立剛,因為我們都信奉“好男不和女鬥”的交際準則,他最多隻會回頭在我跟前發發牢騷,而絕對不會去找蘇小芸的麻煩,更不會做出當場翻臉的唐突舉動。

我轉身看看蘇小芸,低聲問她說:“你沒事吧?”

“沒事……”

我微微笑笑,說:“你剛才那樣表情……不太好。”

“哦。”

“你,沒事吧?”

“嗯。”

我不想在這奇怪的氣氛裏再說什麼,去看剛拿到的這本書,是劉墉的《點一盞心燈》。

開篇一文:小尼姑遁入空門,但個念難消,便請教師父。師父叫她點一盞燈,照身無影,便可通悟。數十載後,當年的小尼姑已主持萬燈庵,謹遵師訓,一事一燈。惟愁燈置何處皆有影,且燈愈明,影愈顯;燈愈眾,影愈多。大惑而已無師,暗室悟道,方曉明燈造影。欲求無影,惟有意澈心空,燃亮心燈。師太大悟,釋然圓寂。

這“燃燈師太”的萬燈庵旁邊有沒有座和尚廟,我很想知道。

周立剛的借書行為被蘇小芸製造成了一場尷尬,這讓他感覺多少有些惱怒,當天放學路上便開始向我不停地嘮叨。

“那個蘇小芸太不顧及別人麵子了,對誰都愛搭不理,我找她拿本書都搞得我像是在央求她什麼。找她借書,沒有就明說,不想借也明說,偏偏非要擺一副臭臉,拿眼瞪我,還翻我白眼……怎麼會有這樣怪脾氣的人,你怎麼會和她是同桌?!我是看你麵子,要不然我當場就要吵她!”他邊說邊又一次狠狠地擰動油門把手。

我勸他說:“你一男的,事情過了就算了,老扯什麼閑話?她就是那種性格,忍過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