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溪澗,水流早已凍了結實,走到當中,運口氣,舉手中鐵釺鑿個數下,冰層便碎開成了塊,再將碎冰一一裝入桶中帶回去儲起,以備需要時化開來用,這是每隔幾日便要重複一次的事,對如今的我而言,算是最吃力的一件重活了。
終於裝滿了桶,我挺直腰,一屁股坐在冰麵上,決定先喘口氣。
雖然很累,但心卻是安寧的。
四周圍安靜極了,放眼望去到處銀裝素裹,樹木山石都冰雕玉塑一般美麗,加上此地是穀底,幾乎無風,一旦我的敲鑿聲也消失後,這兒就靜的簡直連時間都被凍結了似的,隻有呼吸聲還證明著我這個生命的存在。
可漸漸的,隨著呼吸漸緩,仿佛還能聽到別的些什麼。
一開始,以為是自己搞錯了,畢竟在極安靜的環境裏往往容易出現幻聽。當然也可能是雪的滑動,山石的滾落,甚至是樹枝承受不住重量而斷裂,無論哪種,都會造出奇怪的空穀回聲。
但,不對勁!
我跳起來,左手握緊鑿冰的鐵釺,右手拔出了腰間師父贈的短劍,緩緩警惕的打量著四處,留心每一點蛛絲馬跡——那聲音時有時無,出現的時候雖然輕微,但短促而富有節奏,似微弱的鼓點一般,分明像動物的腳步!
右手處,不遠的雪林中似乎是有什麼在動,無法確定,也不敢貿然去查看。
空氣中隱隱泛了一股腥味,或者隻是錯覺,但分明感到那頭也有視線盯著自己。
時間點滴流逝,這般嚴寒的天,僵持了不多久四肢就漸漸有些木了,我不知這樣的情形還要再僵持多久,正有些焦急,考慮是不是索性大膽上前,或者隻是虛驚一場。
萬籟俱寂中,忽的,一聲長嘯悠悠破空而來。
那嘯聲高昂悠遠,幾經起伏轉折,末尾收做低沉,竟震樹上積雪都跟著撲撲簌簌抖落,一直與我對峙的東西聽了嘯聲就仿佛得了號令,毫不猶豫的轉身奔向雪林深處,連行蹤也不再刻意潛伏,奔跑中帶起的雪塵如滾水般翻騰彌漫,良久方散。
因雪塵的幹擾,我依舊沒看清自己遭遇了什麼,但我很確定自己聽清了。
那哪裏是什麼長嘯,那分明是一聲狼嚎。
當初在西嶽擇居時,我與師父是刻意避開了虎狼出沒之地的,這小半年也一直過的風平浪靜,如今卻這般突然的在居所附近狹路相逢,不由得讓我有些愕然。
更不妙的是,之後幾天,每入深夜,那蒼涼的狼嚎即使在山洞中也能聽得分明。
我頗有些不安,唯恐哪一夜狼群就尋著氣味進到洞中來,卻偏巧這幾日師父都在閉關,我眼中的大事在她都是小事,自是不能打擾的,唯有自己提起精神,晚上抱著短劍隻睡五分熟,隨時留意洞口有沒有什麼異動。
這樣熬了三夜,第四天師父終於出了關,我當下將此事稟報了上去,她聽後思付了片刻,淡然道:“想來是近日連番大雪令得獸群無處覓食,為饑餓所驅,這才換了地盤,且看看再說吧,若是離黃龍洞太近,倒也容不得它們撒野。”
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性子,聽這麼說,也盼著獸群遠遠離去兩不相幹,可偏偏當天夜裏約二更時分,狼嗥非但不息,反而此起彼伏,感覺倒比前幾日來得離洞更近了些。
師父也不多言,徑直自床榻起身,披好外衣,便仗劍而出。
她出去時未交代什麼,是以我也不好輕舉妄動,隻升了火堆在洞內繃緊神經候著,可左等右等卻總不見她回來,之前我忘了數數,拿捏不準時間,再聽外麵狼嗥比之前已輕了許多,估摸著危險性不大,有些等不住,就也拿了一把火走出了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