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感狐疑,卻聽見細微聲響。那聲音軟嫩帶啞,感覺上像是極細致的嗓子受到創傷般,仔細一聽,曲風和潤,就可惜那歌喉少了點黃鶯出穀的清脆了亮。
引起淳於禦注意的,便是這歌聲。
那娓娓低吟的啞嗓,別具風味。
然而,這附近山巒疊嶂,歌聲在山間回響,難以分辨到底是從何而來。
瞧他停下馬,像是在尋找歌聲,曲承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侯爺……你喜歡這歌喉嗎?」為了不影響主子聽歌,他努力把聲音壓縮成像風聲一樣。
「你說呢?」他仔細地聆聽,還沒找到歌聲的來源,反倒先聽到不遠之客靠近的腳步聲,他眉一揚輕勾起唇。
「我是在想,說不定杭州的清王爺已在等候侯爺,咱們要不要先到侯爺府,免得太失禮?」曲承歡小聲提著,一頭霧水地看著他突如其來的笑容。「侯爺……」有時,他真是摸不清主子在想什麼。
明明說要走宮道進杭州城,可到了驛站之後,卻讓麾下一營兵馬留在那裏,逕自縱馬往天竺山,說要參佛嘛,長這麼大,他從沒陪主子踏進寺廟過;但如果不是要參佛,特地上天竺山,又是為什麼?
「有人來迎接我了,要是不好好會一會對方,可就辜負了對方的好意。」淳於禦黑眸閃動著興味。
曲承歡聞言,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有埋伏!」哎呀,都怪那道歌聲掩去腳步聲,害他就連有人逼近都沒發覺。
山穀裏,一片春染大地,急瀑從山崖激落,濺起陣陣水花,在底下形成彎流小溪,而溪旁長著各種藥草。
一抹背著竹簍的纖瘦身影正穿梭其間,彎著腰,幾乎貼在草麵上,一雙水靈大眼緊眯,仔細地分析著葉脈,畢竟很多藥草都長得極相似,她曾經一時大意摘錯,所以不能不小心。
那是個小姑娘,盡管著男服,就連長發也藏在四角軟巾裏,但巴掌臉上的五官十分精致,柳眉杏眸,桃腮菱唇,活脫脫是個美人胚子,可以想見她為何做男裝打扮。
而此刻,她正哼唱著小曲,盡管嗓音如砂石磨過般的沙啞,卻壓根影響不了她喜愛唱曲的心。
隻是……她唱呀唱的,隱約聽見什麼,忍不住站起身,朝左右探去,確定沒有半個人,她撓撓臉,打算繼續采藥草時,突地聽到有人不知道吼了什麼,她疑惑地抬臉往上望去,有雨落在她臉上,她抹了抹,瞧見手上鮮紅一片,驚覺那是血不是水。
沒多久,便聽到撲通一聲,她不禁眯起眼,直往溪邊而去,瞧見一個沉入溪水的男人。
半夢半醒間,他聽到有道刻意壓低的粗啞聲音嘰嘰喳喳著。
「像吧……」那嗓音像是在他耳邊,他可以感覺到臉上有道視線,甚至嗅聞得到那人身上的草香。
「我不記得了。」「夕月姊姊,我記得咱們幾年前還一起去看過的。」「我可沒你膽子大,敢把眼睛張得那麼大,看得那麼清楚。」那笑聲輕柔,更突顯另一道嗓音的粗啞。「什善,你要不要退點?你不覺得自己貼太近了嗎?」「這樣看得才清楚啊。」「……男女授受不親。」那副輕柔嗓音輕歎了聲。
「可是……」她就是舍不得移開眼。
這個被她救回來的男人,五官棱角分明,寬額挺鼻,眼摺極深,可以想見當他張開眼時--她正想著,男人張開了眼,那雙深邃得仿佛能勾魂攝魄的眸子,猶如子夜綻放的星芒。
君什善瞪大眼,眨也不眨地睇著他。
淳於禦打量著眼前人。雖然她做男裝打扮,不過那秀致五宮教他一眼看穿她的女兒身。
「什善?」「啊……喔……」堂姊的喚聲讓她狼狽地回過神,連退數步,張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