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的喜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我自覺說錯了話,倒也不更正,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那是小時候,現在誰知道呀。”
“誰知道呀!”他恨恨的重複了一句,然後翻了個身,“小妹,不說我的破事了,倒是你,這些年就聽你說過一個常澤,其他人呢?”
我攤攤手,回答的漫不經心,“沒有,你家妹妹是超級困難戶,倒貼都沒有人要。”
他隻當我說的是笑話,“得了、得了,你那麼心高氣傲的,怕是眼光太高了,倒貼那麼沒臉沒自尊的事情,你哪裏能做的出來。”
純白的被褥,純白的牆,我輕輕的把頭靠在江風的手臂上,頭埋在一片白色中,用嗚咽不清的聲音告訴他,“哥,星期五的時候,我不能幫你簽字了,也不能親眼見你進手術室了,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對不起。”
我明顯的感到江風的手臂一震,然後是長久的沉默,隻聽到時鍾在緩慢的滴答走過,良久,他的手臂不耐煩的動了幾下,口氣惡狠狠的,“死丫頭,過去,別靠著我。”
我反倒是越壓越重,喋喋不休的抗議,“小氣江風,小氣鬼,我都說對不起了。”
他用手抵住我的額頭,然後四目相對,他怒道,“我要打電話給韓晨陽,我手術你不陪我就算了唄,還不讓我叫別人來呀,你皮癢了,還是想造反?”
我隻覺得心口一堵,眼淚又不爭氣的湧了出來,幸好江風是看不見的。
韓晨陽很快就趕了過來,江風跟他說了這件事之後,他點點頭,並沒有追問緣由,隻是按照麻醉師的指示簽下了他的名字,江風開玩笑,“我說,手術室後要是出了什麼事,咱這個官司就指望你了。”
我氣急去掐他,“江風,你這個烏鴉嘴,不準你胡說!”
他哈哈大笑跟我打混混,韓晨陽倒是一副淡然的樣子,坐在一邊翻閱手術協議書,從我的角度看過去,他的側臉籠罩在冬日的陽光下,有種慵懶的味道,眼神認真專注,眉頭時而輕輕的蹙起來,有時候又舒展開,安靜的樣子像一幅水墨畫。
大抵男人在專注工作時候的樣子最吸引人,我忽然又想起來唐君然。
被光照透的灰塵在他身後飛舞,韓晨陽突然抬起頭,在我猝不及防的時候,我看見自己的影子深深的跌進那雙深色如墨的眼眸裏,嘴邊勾著明亮到極致的笑容,用隻有我和他能夠聽見的聲音輕輕的說,“你的私事,早點結束早點回來,我想,你也不願意錯過江風被抬出手術室的那一刻,怎麼說,能夠陪他的隻有你一個至親了。”
從腳底一直麻到頭皮,涼意十足,我佯裝鎮定的看著他,卻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我點點頭,順手在紙上寫下兩個字,“謝謝”。
我開始預感,韓晨陽,他什麼都知道,甚至,看的比我還透徹。
那個遊戲被中斷了那麼久,我忽然想重新開始。
人們常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其實是新的不來舊的不去,人都是喜新厭舊的生物,我想,我一定會徹底的忘記那個四年。
離開醫院,徑自去了實驗室,李楠師兄來找我,心急火燎的樣子,“完了、完了,這次壞事了,止水,韓晨陽師兄去哪裏你知道嗎?”
我愣了一下,隨口就問,“怎麼了,這麼急著找他,我剛在醫院見他?”
“先製實驗室的超聲波加工機壞了,整個實驗室就這麼一台。”
“打電話找廠商來修唄。”我摸出手機,查找韓晨陽的號碼,“超聲加工機壞了,難道是你給搞的,不會吧,這麼低級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