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哭過後的痕跡。我掩下心中的痛楚,沉聲問:“你知道你錯了麼?”

“我已不是孩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夢舞並未直接回答我的問話,她隻是突然堅定地直視我的雙眼。

“在一個陌生男人麵前跳舞,你覺得這是一個成年人應該做的事麼?”我對她的反抗有些隱隱不快。

“姐姐就要離開這裏了,萬裏迢迢,幾重天隔,姐姐有姐姐的人生,而我,未來的路還很長很長。”夢舞幽幽地說道,眼角的淚又開始不斷地湧出。

我錯愕,心中的怒火已經熄滅,她的話確實顯示了她已不是一個孩子。我默默地整理著她鬢邊散亂的頭發,幹澀道:“姐姐隻是不想讓你受到傷害,你可知道,這個世間上的傷害不僅僅是身體,很多時候,在你不自覺地情況下,傷害已經在潛移默化。”

夢舞突然就撲進了我懷裏,我能感受到肩膀上的濡濕,她開始不斷的啜泣,嘴裏含糊不清的說著:“姐姐,姐姐,我最愛的姐姐,你帶我走,你說過,你永遠不會離開我的,你說過的。”

我輕輕推開她,隻是不斷地搖頭,搖頭。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我強顏歡笑打趣道:“如此晶瑩寶貴的淚,我拿什麼償還?”

夢舞終於破涕為笑,笑中帶淚,格外心顫:“有的時候,我覺得習慣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習慣了姐姐為我遮風擋雨,習慣了姐姐的縱容寵溺,習慣了姐姐為我安排一切,可是忘記了姐姐會離開……”

我擁緊她,我的妹妹一夕之間長大了!我安慰她,也安慰著自己:“無愛而成佛,姐姐終於不再因太愛連做人也太辛苦!”

第三章 婚嫁(一)

北溟冥爰羲王四十二年四月十五日,這一天,是我出嫁的日子。

早晨的天空碧藍如海,晴空萬裏。

父親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日子。

神摩山麓的龍潭邊,此刻必然已彙聚了蒼山洱海各種各樣的蝴蝶。整個王宮絲竹管弦聲聲不斷,載歌載舞喜氣洋洋。

我木然地任由宮人替我梳妝打扮,純白的棉布上衣,大紅坎肩,上有五彩絲線所繡“風花雪月”,右襯蝴蝶盤鈕,鈕扣處垂掛五須銀飾,腰係鳳凰展翅繡花圍裙,下穿白色寬褲,腳蹬鹿皮短靴。我的秀發被纏上銀色絲帶,改為挽髻,盤於頭頂,外罩紮染鳳凰帕。耳上垂掛蛇形墜子,脖子上手上掛滿了沉重的玉石首飾。

我默默地掃視我全身的行頭,這是我第一次,也將是最後一次鄭重其事地穿著我族傳統的服飾。北溟喜慶之日崇紅不喜白,一旦進入北溟境內,我這身衣服也必然換下。

父親派親信楊衢率四百兵士與北溟使者一道,送我至燕嶺,那裏是北溟與我族的邊界,北溟派出的迎親隊伍自會在那裏接應我。

從此,山高路遠,前塵惘然。

當使由婆婆在我額間抹上一滴聖水,宮人們全部盛裝跪拜,我扶著阿珊娜的手走向我的輦輿。回頭時,卻見父親眼裏稍縱即逝的淚光。我心一暖,悲從中來,眼淚撲簌簌往下落。環顧四周,卻不見夢舞的身影,逡巡片刻,未可得。此情此景,相見不如不見。回轉目光時,卻對上郝戈的眼神,空洞、無神而淒涼。

燕燕於飛,差池其羽;之子於歸,遠送於野;瞻望不及,泣涕如雨。我一狠心,轉身在阿珊娜的攙扶下上了車,放下車簾,隔絕外間一切。

這以後,輦外的人和事,都與我無關了。

輦車行至宮外,在踏上官道的那一刻,突然停了下來。

我掀簾一望,道路中,一前一後兩個女子,默默地凝視著我。那

站在前麵的,身著白衣,頭綰倭墮髻,斜插翡翠簪,款款而立。不可否認,她的美清麗、婉約,淡淡之中透著灑脫,雖二十有七,依舊貌美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