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快站起來,衣服弄濕了。”
聽到我的呼喚,綠珠慌忙站起身,扔掉手中的殘花,笨拙地轉頭用手牽起已濕的裙擺,順帶擰幹了水。
我默默地注視著這些連貫的動作,心裏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可是哪裏不對,我又說不上來。
我輕輕搖了搖頭,自嘲想,我是疑心病太重了。自從來了這王府,就沒有一刻是輕鬆的,總感覺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帶著某種目的在生存,而我患得患失,心力交瘁。
“姐姐,痛痛嗎?”綠珠跳到我麵前,用她有些髒黑的手指了指我的額頭,歪著頭傻傻地問我。
“姐姐不痛,乖,你自己去玩吧。”我哄著她。
綠珠聽了我的話,又蹦蹦跳跳地跑開,繼續撿她的落花。這次,她很自覺地把裙擺扯到了前麵。
阿珊娜終於從後花園回來,她告訴我,那盞燈不見了。
我微蹙眉,問她是否是被風吹走了。
阿珊娜回答我,她找了能找的地方,皆沒有看見那盞燈。
沒有看見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昨夜有人知道我與阿珊娜在後花園的談話。我的頭真得開始隱隱作痛了。
第十三章 寒梅乍現(二)
“不過公主,奴婢在那花叢找到一樣東西。”阿珊娜突然道。
東西?我一怔,急道:“什麼?”
阿珊娜伸手從袖中掏出一塊白色絲絹遞與我,我接過一捏,潤濕未幹,應該是昨晚雨中留下。
我一摸那絲絹,喃喃道:“這是縑……”
“縑?”阿珊娜有些糊塗:“縑有何蹊蹺麼?”
我不以為然道:“沒什麼蹊蹺,隻是這縑是雙絲織就,加之這絲未蒸煮漂白,故而有些厚重,且色澤也稍叫素、紈、紗差了些。”
“奴婢這倒是沒有發覺,不過這上麵的香味,不知公主可否留意?”阿珊娜細心地提醒我。
方才隻顧著看那絲絹的質地,也沒注意那上麵還有什麼香味,此刻聽阿珊娜這麼一點醒,我還真覺得這絹上有股子淡淡的香氣。那是一種縹緲而浪漫的香氣,似有若無,若隱若現,端得凝神靜氣。即使我沒有湊近鼻端,也能感受它的獨特與幽遠。
我瞬間在我腦中滑過我所認識的香味,卻唯獨沒有這種香的記憶,經過昨夜雨打風吹,這香依舊殘存,可見定也是香中極品。
“你可聞出是什麼味道了?”我疑惑問阿珊娜。
阿珊娜茫然的搖頭,我有些失望。這是一個香料並不廣泛的年代,除了朝貢以外,香料來源極為有限,即使是富貴之家,也多把香用在了祭祀與宗教上。想在北溟皇宮,這香也算奢侈品了。
“香……縑….”我自言自語,這兩者之間似乎有些不太搭調。
我輕輕撫摸那絲絹,然後輕展開,那上麵赫然繡著的是一枝猶自吐蕊怒放的寒梅,清冷如雪。那嚴寒中的紅梅,用的是南方湘繡繡法,構圖嚴謹,質感強烈,形神兼備。梅的旁邊,尚繡著一首詩,卻是:
墜素翻紅各自傷,青樓煙雨忍相忘。
將飛更作回風舞,已落猶成半麵妝。
滄海客歸珠有淚,章台人去骨遺香。
可能無意傳雙蝶,盡付芳心與蜜房。
再看落款之處,卻不是宋祁,而是梅歸。
“梅——歸——”我喃喃地咀嚼著這個名字,在哪裏聽過呢?為何我一時想不起來。
我兀自苦思著,卻聽見有聲音尖銳傳來:“姐姐真是好興致,大清早就在這庭院看落花!”
是聶霜!我潛然一笑,不著痕跡的將那絲絹塞進袖中。抬頭時,卻見一群麻雀從樹梢頭驚飛,呼啦啦如灰色雪花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