簾幔深處。
這男人,即便是他化成了灰我也認得。那臉廓冷硬的線條,那眉間的戾氣,那故意在我麵前展現的溫柔,還有那燕嶺行宮的無禮,以及北溟王宮內的裝腔作勢,一切的一切,不是冥絕又是誰?
“三哥若是喚我一聲‘弟妹’,或許比‘夢蝶’二字更為中聽。”我刻意掩下想轉身奪門而出的衝動,淡淡提醒道。
“你如何要在你我之間劃上一條界線,你難道不知道,你這樣的舉動會傷了我的心麼?”他眼睛裏居然浮現一抹憂傷,微抿的嘴唇竟像是在極力隱忍著自己的悲涼。
“三哥,請自重。”我維持著我慣有的風度,不想與之計較。在北溟王宮的一幕,我看得異常的清楚。他無疑也是一個極聰明的男人,尤其擅於偽裝與隱藏。
“當日在燕嶺行宮,我親口對你承諾,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任何人的傷害。”冥絕無視我的警告,兀自喃喃提及,那語聲的幽幽,那眼底的迷蒙,似在沉浸回憶而不能自拔。
“是麼?我已經不記得你對我說過什麼承諾。”我絕然矢口否認:“何況沒有人傷害我,即便是有,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你不記得了?”他又重複一遍:“你不記得。”
那後麵四個字,仿佛經牙齒細細咀嚼,然後驟然吞下腹,帶著一種悶悶的,哽噎的難受。
“三哥若沒有什麼事,我要回去了。”我轉身欲離開,這樣的佛門之地,沒想成了他徇私之所,沒得糟蹋了。
“你不記得不要緊。”冥絕忽而笑著攥緊我的手,柔聲道:“但我說過的承諾便一定會做到。”
我一把掀開他的手,沉下臉冷冷道:“我敬你是我夫君的兄長,自也是將你當做我的兄長看待,你切莫失了尊長的禮儀!”我加重語氣,逼視他的雙眼,一字一句斷然道:“我與你除去兄長與弟媳的關係,將不再有任何牽扯!”
“是麼?”冥絕頹然地瞧著被我掀開的手,冷笑淒涼道:“夢蝶,怎能是你?”
怎能是你?我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隻是冷凝地抬頭,他的眼神迷茫而無奈,卻又悲傷著塵世間難以言說的激情。那樣的眼神,好似在我的記憶中出現過。
我容不得細想,縱然我與冥翳沒有深厚的感情,我也斷不會與其他男人有所牽扯。“三哥,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你說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會給夫君提及。”
冥絕終於回過神,他鎮定地攫住我的眼眸,正色問:“冥翳愛你麼?”
我嫣然含笑:“他是我的夫君。”
冥翳當然不會愛上我,在他的心底永遠都有一個聶鳳池,我永遠不會愚蠢到和一個死人爭奪男人。何況,我也不會愛他,我對他,隻有算計。
冥絕突然冷笑數聲,緩緩吐出幾個字:“自欺欺人!”
“真真實實也罷,自欺欺人也罷,這些與三哥都沒有任何關係。”我淡漠以對,嘲弄道。
冥絕霍然冷目直視我,沉聲道:“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其實並不聰明,尤其在冥翳麵前。”
“多謝三哥提醒。”我笑得燦若雲霞:“我從來就沒有低估我的夫君。”
冥絕憐憫著歎息了一聲,突然問我:“你知道冥翳右手臂上的刀痕是怎麼來的麼?”
右手臂上的刀痕?我恍然想起,冥翳右手臂上的確是有一道長約兩寸的傷痕。兩寸,不長,卻很深,新肉糾結,扭擰如毛毛蟲。冥翳對我說,那是他在戰場上敵人給他留下的印跡。我不甚在意,男人麼,尤其是一個曾在戰場上呼風喚雨的男人,身上有刀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冥絕似乎對這道傷痕很感興趣,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