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易察覺的愁苦。
“知己一人誰是?已矣。贏得誤他生。有情終古似無情,別語悔分明。莫道芳時易度,朝暮。珍重好花天。為伊指點再來緣,疏雨洗遺鈿。”
我的聲音終於喚醒了沉醉的吹笛之人,他緩緩地放下唇邊的橫笛,靜默地凝視我,忽而,是裂嘴的笑,狂放不羈之態再現。
“知己一人誰是?”冥魅以欣賞的眼眸笑對我。
我擺擺手,不敢自居,進而含著笑補充道:“有情終古似無情,這情字一人更不能是我了。”
他有著和冥翳相似的容顏,同樣是笑,冥翳的笑溫和中讓人有著捉摸不透的深意,而眼前這人的笑,不飾雕琢,真誠而執著,讓人能安安穩穩的放下心來。
“我終於相信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眼角最後一點哀愁流盡,他又是神采奕奕,“爨族風光令人心馳神往,也隻有那樣的人間仙境,才會有弟妹這樣的天資國色,聰穎靈秀。”
“殿下灑脫不羈,不拘一格,夢蝶也是耳聞親見。”我淡淡地笑著,那燕嶺行宮的筆墨,那鳳玄殿舉手投足之間的意趣,還有這今日裏偶然出現於我府中的笛音,所有的一切,倒也真應驗了朝中之人對這東宮太子的評價。
冥魅爽朗地大笑,毫不避諱:“耳聞為虛,親見為識,這‘灑脫不羈,不拘一格’八字,也唯有你說得真誠。”
“單是殿下這句話,就知殿下乃非凡之軀,那些人有眼無珠,殊不知這世間有大智若愚一說。”冥魅不得冥爰羲王歡心之事在朝中早已是人盡皆知,他雖已年過而立之年,卻是整日裏不務正業,一味的舞文弄墨,這些年,政事上毫無建樹,詩詞歌賦上倒是頗具名聲。
短短的兩次相遇,加之方才寥寥幾句,我心裏倒也比這液池水更清澈明透,眼前這個男人,絕對不會是如那些人傳言的一無事處。再者,冥翳不止一次於深夜外會冥魅,像冥翳這樣的人,深更半夜外出難道隻為與他的兄長暢談詩詞麼?
明月之珠,螺蚌之病而我之利也,誰能說得清,眼前這太子殿下,不是那顆被掩藏於蚌殼之類,被泥沙包裹了的珍珠!
第三十二章 別有憂愁暗恨生(二)
“你以後與翳一樣,喚我一聲大哥吧,這樣我聽得也舒服些。”冥魅認真地強調。
我大大方方的點頭稱好,對著冥魅這樣的人,我若拒絕,反而顯得矯情扭捏。“大哥,今日真是好興致。”
他有些赧顏,不好意思道:“我本是來找翳說說話,沒想他卻不在,情之所至,倒教弟妹見笑了。”
“見笑不敢當,大哥橫吹一曲,我這王府也增色無邊。”我話雖這樣說著,心裏卻是被他那句“情之所至”吸引,但見先前梅歸的舉動,也不知這情究竟至何處。
“你想家麼?”冥魅不著邊際地隨口問我。
家?我一怔,神情有些黯然,怎不想,可想了也是白想。“悲莫悲兮生別離,仰眉遠望,故土怎能離?”
人生最不幸的,不是死別,而是生離。
“總會有圓滿的結局。”冥魅悠閑地說著,目光閃爍。“我該回了,也不知翳要何時才回轉。柔兒——柔兒總是這樣叫翳為她擔心。”
“大哥難道不為柔兒擔心麼?”冥柔也是他的妹妹,不是麼?
“我?”冥魅輕眨眼,笑對我:“我當然也擔心她,隻是我更多的時候,是在擔心我自己。”
日正中,花落滿庭院。紫宸殿前的石階上,梅歸席地而坐,靜默地凝望麵前的一地落葉,繾綣心事,一如那勾欄上石刻的雕花,凹凹凸凸。
我踩著落葉靠近她,很久很久,她居然沒有絲毫的反應,仿若她的魂靈已經透過他幽遠的眼神,遺失在寂寞的風裏。是啊,起風了,風過臉頰,她是否感覺到了兩道涼意,從眼瞼處直到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