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因禍得福,母後為她定下的婚事,如今是擱置無期了。”

我嘲道:“怕隻怕你母後隔日裏想起,你便是空歡喜一場。”

冥翳輕揚唇角,淡淡道:“我不會再給她第二個機會了。”他不等我追問,又轉移話題:“那些金蓮花,既然已經做出來,還是給夢舞吧。你何苦為了身外之物為難一個小孩子。”

我皺著眉頭,揶揄道:“你很想見識那‘蓮中花更好,雲裏月長新’的絕妙舞姿?”我偏不遂他心願,冷淡道:“蓮生於水,潔本自來,就讓它回到水中去。”

我當著他苦笑連連的麵,吩咐來人,將那三朵金蓮花悉數搬出丟進那液池之中。

第四十五章 淚痕濕,心恨誰(一)

人若隻一生一世,當是最好,死了一了百了。這一世的榮華富貴不隨生死相續,我無所謂,求之不得,但求能做一隻飛入尋常百姓家的紫燕,徜徉山水湖泊、怡然自得。可我這人,定不能勾畫好的藍圖,想了多半也達不到,一個歡笑,一個憂愁,愛恨如夢,悲歡離合,大抵都逃不過蒼天作弄。

佛說,因果通三世,今生的果報是前世修來的,前世造善因,今生結善果。大概我前世作惡多端,今生欠命的要還命,欠債的要還債,經百千劫,隻怕三生三世,永生永世我都無法脫身了。

“我到底欠了誰的?”連我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

入夜了,蟬聲四起,宮燈點燃,茫茫黑海裏便又是燈火點點,借著這一點點刺眼的光亮,敲開了心中不曾遺忘的記憶——關於母親的記憶。

我有多久沒有在夢裏遇見母親的身影了?那十年夢靨,朝夕盡除後,是解脫是安慰,每憶及那夢中顏色的慘淡,就仿若聞到死亡的味道,驚悸、顫栗與難以理解。

就在今夜,我又聞到了那種味道。隔了幾個月,這種味道依舊清晰,烙印在記憶深處的東西,原不曾因為刻意遺忘而消失。

臨近霽月殿又有些躑躅,便繞過它往旁邊的回廊而去,有些煩悶,想著去後花園散散心,也許心情便會好許多。

黑暗中,冷不防撞上一個人,隻聽哐啷一聲,隨即聽得碗盞碎裂的聲響,於黑夜靜寂裏異常突兀明顯。

阿珊娜慌忙攥住我的當口,我驚嚇問:“誰?”

“王妃娘娘,是老奴,原隨。”

我輕捂激跳的胸口,穩住神,安心道:“原來是原總管,黑燈瞎火的,你怎不打一盞燈籠。”

他想是蹲在地上摸索摔碎的碗盞,因而從我腳邊傳來低沉的回答:“老奴忘記了。”

忘記了?人老了總是比較健忘的。我於黑夜中閃爍著眼眸,聽得方才碎裂之聲,仿佛是空碗撞擊,遂笑問:“原總管是給誰送宵夜麼?”

這不早不遲,用晚膳晚了,用宵夜又早了些,更何況他端著殘羹剩汁來自於後花園方向,委實令人起疑。

“老奴自用的,年紀大了,最是經不得餓,晚膳才過,又覺得嘴饞。”平平緩緩的嗓音夾雜著自嘲語調,可聽在我耳裏,說不出的涼薄可笑。

我故作欽佩,讚道:“原總管人老心不老,連用宵夜也這般講情調,伴著花香進食,想必胃口更好。”雖然他未必看得清我的動作,我依舊以袖掩口,故意笑出聲道:“以後我也要效仿原總管,日夜在後花園中進食。”

原隨似乎已經收拾完了地上的殘骸,他站直了身,在我對麵轉移道:“娘娘這麼晚了,怎也還在此地,天黑路難行,莫非娘娘也似老奴,忘記拎盞燈籠麼?”

“可不是麼,別看我年輕,可年輕也不見得記性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