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經意之間想起他的種種,即便是虛言,依然讓我記憶深刻。那年,那事,那人,那語,像是刻在了心裏,烙進了骨髓裏。就連他身上那可惡的味道,也總是在空氣流轉間,似有若無地徘徊於我鼻端不願離開。

我憎恨這樣的感覺,連帶著憎恨自己。輸得連皮帶骨都不剩,難道真是挫骨揚灰也散不去他在我身上流下的印記麼?我的手下意識就撫上了隆起的腹部。這裏藏著一個流著他血液的孩子,一個我永生永世都無法擺脫他的聯係。

“冥翳,你說我要是從不曾遇見你,會是怎樣的境地?”

他歎了口氣,緩慢而肯定:“無論你是否遇見我,結局都不見得有多完美。”

我撇嘴:“你還真是坦白。”生在帝王家,半點不由人,他說得對,即便是嫁的不是他,嫁給別人也未必結局圓滿。可是,我至少應該幻想一下,嫁給別人不會有嫁給他那麼多的“驚喜”。“冥翳,你若沒有遇見我,又會是怎樣的境地?”

“你應該多休息,你——”他欲言又止,閉了嘴,不知深淺地看著我。

我自嘲一笑,問這麼多做什麼呢?如果,如果,世上哪裏有那麼多如果。都已經遇見了,再談沒有遇見,可不是多此一舉。

佛說,對我好的,是前生欠了我的,對我不好的,是前生我欠別人的。我不甘,一想到這裏,我就不甘。就我這樣的悟性,大約下輩子真做不成人了,可是,我還就真不想做人,誰欠誰的不重要,反正都已經欠了,不在乎前世今生,今生來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前生誰是我,來生我是誰,誰知道,以後的事已經是以後了。

“你囚禁我這麼久,我都不知道前方的戰事如何?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又如何?”我冷不防如此一問,隻想著殺他個措手不及。

“戰事已結束,可人還在。”冥翳頓了頓,淡淡笑著:“我說過,隻要你好好養著這孩子,我答應你的事都會做到。”

“你騙人!”如小孩子心性一般,我笑著脫口而出,心中劇痛,浮上眼底就是酸澀的痛楚。“無論有沒有這個孩子,他們都會死。阿珊娜已經死了,不是麼?”

他勃然變色,又驚又怒,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響尾蛇。“誰告訴你他們會死?誰告訴你阿珊娜死了?”

我帶著靜謐冷寒的深眸,對著他陰贄深沉的目光,譏誚而嘲諷,沉重的心隨著蕭瑟冬季的寒冷潰爛已極。“既成事實,你難道沒膽量承認麼?”我輕蔑地睨視他,寒氣一點一點灌進他心底。

“誰告訴你的?”他急竄的怒火似在胸口呼嘯回旋著,雖極力隱忍,依舊給人毛骨悚然的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