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隻是因為居高臨下的緣故,明明麵上什麼神色都沒有,卻更令容真感到可笑而寒心。
這位新晉的陳美人恐怕還有句未出口的潛台詞——希望她此去若虛殿,一去不複返,那麼惜華宮就是她一個人的天下了。
容真看著那個妝容華麗的女子,隻覺得其實自己十年來似乎都沒有真正看清楚過,興許今日這個人才是真正的陳珠玉,有血有肉,有欲望也有醜陋。
她雲淡風輕地笑了笑,說了句,“今日一別,還望陳美人珍重。”
是真的珍重,因為她揮別的是那個記憶裏的珠玉,從此後宮相見,再無姐妹。
宮中人心險惡,以珠玉的性子……容真挺直了脊梁,優雅從容地走在寒風裏,仿佛迎麵吹來的並非凜冽冬風,而是清爽宜人的春日和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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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雲打掃了一下午,才把若虛殿給弄幹淨,平日裏哪怕宮女太監都打掃著,這殿裏卻因為長期沒有主人而帶著股木頭腐朽的氣味,很是潮濕。
她把床重新鋪了一遍,又把桌子椅子都重新擦過,最後到處找炭火,結果找遍了整個宮殿卻無功而返,隻得皺著眉頭直歎氣,“好歹也是個婕妤住了進來,怎的連炭火都沒有?主子就算是進來受罰,也不能平白挨餓受凍吧!”
容真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都說了不是來享福的,若是受不了,現在回惜華宮也不遲啊。”
“主子!”閑雲氣得直跺腳,都到什麼時候了,為什麼她還有心情開玩笑呢?
容真卻拉過她的手,輕輕一笑,“哪怕身處逆境,也要從從容容的,因為等著看笑話的人太多,你若是情緒低落,反倒會叫她們稱心如意。”
閑雲驀地失聲,好半天才重重地點了下頭。她原本也是個心思沉靜的人,卻因為容真受罰而慌了陣腳,聽容真這麼一說,才終於找回了冷靜。
容真怎會不知她是在擔心自己呢?當下也沒有鬆開她的手,隻是失笑地歎口氣,“難為你陪我一起受這罪了。”
閑雲搖頭,神色堅定地說,“能跟著主子是閑雲的福氣,閑雲從來不覺得是在受罪。”
主仆二人正站在窗前站著說話,殿外忽然來了個人,指揮著一眾太監宮女搬了些日常用品進來。
來人正是皇上身邊的萬喜,朝著容真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才笑眯眯地說,“容主子,皇上吩咐奴才送些必要的東西來,說是委屈主子了,這些日子先在這兒湊合著,過幾天就親自接主子回去。”
容真淡淡地笑道,“說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呢?都是皇上的安排,我自當俯首聽命,談不上委屈。”
萬喜聽出她不鹹不淡的語氣,比之從前還是要疏離些了,當下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卻笑得更加燦爛地福了福身,“主子能理解皇上的一片苦心,皇上聽了必定會很高興。皇上還說了,這兩個奴才就留在這兒伺候主子,若是主子有任何需要,隻需說一聲就行,他們都會立馬幫主子去辦。”
容真好似有些心灰意冷,點了點頭,不在意地揮揮手,“辛苦你了,眼下我也沒帶能打賞你的東西,隻能先作罷了。”
萬喜忙彎腰道,“主子這是說哪裏的話?奴才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來給主子送東西,一點兒不辛苦,再說了,能為主子做事,奴才心裏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敢討要什麼打賞?就是主子要給,奴才也沒那個膽子收啊!”
容真沒說話,好似倦怠了似的轉過身去不再多言,於是萬喜隻得帶著一眾奴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