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忽然站起身來,神情淡淡地說了句,“夠了,無謂的假設就沒有必要說下去了。”
他明明說了要把事情交給皇後來辦,當下卻仍是插手了。
“在朕眼裏,凶手是誰朕自然不知,但若說此事是容真吩咐閑雲做的,朕卻是半個字都不會信。方才看似弄清了事情經過,樣樣證據都顯示出閑雲是凶手,可是這套說辭有多離譜,多破綻百出,朕若是看不出來便是個傻子。”
他的聲音到最後已然沒了溫度,降低到了冰點。
“沈充媛是個活生生的人,死前既然有掙紮的跡象,很顯然是和凶手發生了爭鬥,那麼這個凶手該不該渾身上下毫發無損?”他看了眼閑雲光潔的麵容,好端端的四肢,停頓了片刻,頗有嘲諷的意味。
“其次,若你在和人打鬥之時,對方從你頭上拔下了你的簪子,你會不會毫無感覺?就算你沒注意到,那對方已有利器在手,又為何隻是死死握在手裏,不用它來對付你?”
他冷冷地看了眼在場的人,“朕再問你們,若是你們親自下手殺了人,手上沾了毒藥,會不會就這麼一直等到別人來發現?既然有膽子殺人,自然會謹慎小心地善後,又豈會把毒藥留在手上任人發現?就不怕自己吃飯的時候反過來毒死自己麼?”
所有人鴉雀無聲,唯有容真的眼裏露出些許笑意。
這些事情顧淵能想到,她自然也能,隻是這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和從顧淵嘴裏說出來,意義卻大不相同。
顧淵淡淡地看了眼皇後,遞了一個眼神過去。
皇後會意,自然也聽出了整件事情裏破綻百出的漏洞,當下微微一笑,“本宮也相信閑雲和容充媛是被陷害的,除了皇上指出了破綻以外,本宮也發現了幾處疑點。第一,若是容充媛早知沈充媛有孕在身,何不在當初皇上把她打入冷宮時就動手,偏要等到四個月之後?第二,沈充媛有孕在身四個月了,豈會不知自己的身體狀況?若是知道,又為何不說出來?”
張太醫僵住了,如順儀也僵住了,連帶著一旁的江嬤嬤也僵在原地。
顧淵神情冷淡地看了眼在場的人,不緊不慢地吩咐萬喜,“朕倒是覺得沈充媛的死處理得太過草率,萬喜,去太醫院再叫幾個太醫來,確認沈充媛的死因,徹底檢查一遍。”
張太醫白了臉。
目光慢慢地轉移到了如順儀麵上,顧淵一字一句地說,“是非之處,必有是非之人。今日如順儀來得湊巧,朕倒是覺得委實有些吃驚,這件事情,朕還會再調查。”
如順儀白了臉。
最後是江嬤嬤,顧淵淡淡的說,“從惜華宮到冷宮,這麼長的距離,閑雲沒可能一個人也沒遇上就暢通無阻地過來了,問一問附近宮裏值守的太監,也能知道她究竟來沒來過。即便是來過,江嬤嬤擅自放她進去,出了事情也決計脫不了幹係。”
江嬤嬤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皇上,是老奴有罪,老奴看守不力,玩忽職守,才隨意讓人進了冷宮,有了可乘之機……求皇上賜老奴死罪!”她哭天搶地的,自知事情若是敗露,自己在宮外的孫子是活不下去了,隻求把罪責攬到自己一人身上,好求這些主子們放過她的孫兒。
顧淵看著她,眉毛輕揚,“哦?賜你死罪?你以為你犯的這點錯,死罪就跑得掉了?玩忽職守,等同從犯,謀害宮妃是什麼罪名,你可知道?再不濟也是誅九族,哪裏會輕易讓你就這麼死了?”
誅……誅九族?
江嬤嬤徹底說不出話來。
片刻之後,院判帶著一眾太醫趕到,還不待親自進入偏殿裏為沈充媛驗屍,就見大殿裏的張太醫撲通一聲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