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後麵,蕭燕綏自然已經無法分辨時間,所以,下午那幾個時間點的位置,蕭燕綏都空出來沒有填寫,不過,她卻還清楚的記得每個時間點上,窗欞、樹木乃至她自己的影子的長度。
有了這些佐證,想要知道當時的時間,利用太陽高度來直接計算其實是可以的,想要簡單點的話,直接等到今日下午,看著影子長度差不多的時候,看看現在的時間,也是一樣。
就兩三天的時間,太陽高度雖然會有變化,但是,放在這種大致的推算上,能夠影響的時間變化,其實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如此一來,待到蕭燕綏將這張地圖上各個地點的時間和人物悉數標注清楚,便是最簡單直白的一張行程問題。
雖然很多數字都需要估算,但是,結合著仵作驗屍得出的結論,以及張岱等人的經曆,完全可以利用運籌學,規劃出那個sharén滅口之人的部分路徑,然後,再反向將那個sharén滅口之人的路徑,套入行程圖中,以那三個市井無賴遇害的地方為圓心,圈劃出西明寺中可能涉及到的部分建築範圍。
“西明寺裏和尚眾多,哪怕是不確定的線索多了,但是最終,能夠用到的線索,卻也變得豐富了許多。”蕭燕綏幾乎是自言自語般的低聲喃喃道。
在她看來,整個過程就像是在解一道n元一次方程組。
未知數很多,但是,未知數之間的相互關係卻也很多,她現在需要做的,就隻是抽絲剝繭,將那一大把未知數一個一個消除,最後隻剩下她想要的一個,然後得出dáàn。
當然,因為這張圖上的字是當著蕭恒的麵添的,蕭燕綏當然不會寫出涉及到路程、位移、時間、速度等的計算過程,所有的計算內容,心算出一個差不多的數值來就可以了,然後便是落於紙麵上的,類似於“從山腳下到茶肆處,約一炷香的時間”的推測過程。
蕭恒初時還有些不解,待到蕭燕綏已經在他剛剛手繪的簡易地圖上標記出了眾人的路徑前進方向、sharén滅口的案發地點,每件事之間相差的時間,然後根據行走速度,進而推算出另一件事可能發生的地點以及持續時間,蕭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眼看著蕭燕綏最後拿鉛筆畫虛線圈定了西明寺廟宇群的一部分範圍,蕭恒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西明寺禪房的布置,亦是心中有數,暗自沉吟起來。
蕭燕綏完工之後,就要把這樣地圖也交給蕭恒,然而,蕭恒卻輕輕的彈了下mèimèi的鼻尖,並不接受,他的目光不過是從正正地圖上稍一掃過,便相當自信、甚至頗有幾分自負的笑道:“圖中所標記內容,為兄皆已銘記於心,這張圖,若無其他用途的的話,六娘倒是不妨毀去。”
蕭燕綏聽了,倒是毫不懷疑蕭恒所言,她的動作也足夠幹脆,直接將這張圖從鎮紙下抽出來,頭也不回的說道:“火盆?”
完全被驚呆了的阿秀頓了一瞬,才忙轉身取了火盆過來。
蕭燕綏一點也不心疼的把整張紙團吧團吧,揉成了一個廢紙球之後,扔在了火盆裏,不消片刻,原本寫滿了玲瓏心思的一張紙,便隻剩下了一片紙屑灰燼,同盆地此前燃毀的紙屑灰燼,似乎並無絲毫不同。
蕭恒的目光,卻是從那火盆之中留存的灰燼紙屑中一閃而過,他含笑伸手,輕輕的揉了揉mèimèi的腦袋,口中隻是道:“六娘放心吧,哥哥自會將此事調查清楚。”
然而手足情深的溫柔之下,一個好奇不解的念頭卻是在蕭恒的心頭飛掠而過。除卻今天,六娘這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每天都還燒毀了什麼或許有趣、或許令人震撼的東西?
待到蕭恒抱著那一盒筆和新昌公主送來的卷軸離開之後,蕭燕綏也轉過身來,對阿秀道:“去廚房看看,有沒有現成的冰塊,然後再去拿幾瓶燒酒。”
阿秀明白,這是又要將燒酒蒸餾一遍了。
“你盯著點,沒問題吧?”蕭燕綏一邊說著,一邊又從一疊紙下麵又抽出了一張紙來,看著自己昨晚在上麵寫下的製作香皂的過程,略微挑眉。
阿秀立即點頭,“婢子明白。”
頓了頓,見蕭燕綏的目光還在“燒堿”之上流連,阿秀又道:“婢子已經使人去買燒堿了,想來,晌午之前便能回來。”
蕭燕綏點了點頭,阿秀的說辭,倒是和她昨日所言一致。
所謂皂化反應,簡單來說,一般就是將氫氧化鈉和油脂混合,然後生成高級脂肪酸鈉簍oushi汀f渲校�高級脂肪酸鈉便是香皂的主要成分了;至於甘油,則是本身就可以和水以任意比例混合,具有良好的眏�型�k燈鵠矗�很多護膚品中,最常見的成分便是甘油了�?br/>
而對於蕭燕綏來說,她想要香皂,其實就是為了洗滌作用,更何況,脂肪酸鈉本身是呈堿性的,而人類皮膚表麵的ph值卻處於弱酸性的範圍,雖然皮膚本身具有調節恢複能力,但是,如果碰到了皮膚比較敏感的人,香皂本身,就很容易讓人過敏了。
也不管有用沒用,蕭燕綏漫無邊際的想了一通之後,才收回思緒,視線繼續落在自己那張紙上。
其實她和蕭恒的想法差不多,有些東西,還是記在自己的腦子裏比較靠譜,記錄在紙麵上,便免不了會被人看見,雖然不一定會造成麻煩,但是,卻終究是個不確定的隱患。
想到這裏,蕭燕綏瞥了一眼旁邊的火盆--昨日的蒸餾裝置圖紙早就已經燒掉了,整個山寨版的蒸餾裝置卻是還大喇喇的擺在她的書房裏。隻不過,那些實驗器材實在是太粗糙了,除非是被精通此道的人看見,否則,落在大多數人的眼中,也隻會當成是小孩子突發奇想的玩具而已。
阿秀剛剛出去,吩咐了兩個婢女去廚房取來冰塊等物後,已經開始重新將蒸餾裝置搭起來了,蕭燕綏手裏夾著張紙,依舊津津有味的看著他們還不慎熟練的動作--這讓她不由得想起了曾經自己在實驗室中的場景,雖然跨越了千年的時光,但是,這麼看的話,其實還真的挺有意思的。
臨近晌午,窗外陽光明媚,蟬鳴聲聲。
這時候,通過阿秀一上午都盯著的的蒸餾裝置,已經又收集了兩瓶也說不清是應該叫做酒精還是叫做提純後的燒酒的東西出來。
依舊是裝瓶後便立即蠟封,以免裏麵的酒精揮發和吸水,蕭燕綏晃了晃手裏的一瓶“酒精”,也有幾分哭笑不得。
--本來是因為自己手指受傷,想著不能再拖延了,要盡早弄些消毒的酒精出來用,結果現在可好,她手上的那片傷口都差不多結痂愈合了,酒精反而變成了上好的白酒,被自己的祖父和外祖父當成禮物爭了起來。
蕭燕綏上輩子從來不好美酒一道,至於這輩子,才五歲多,時間太短,不好直接定論,隻不過,因為記憶加成,心智成熟,蕭燕綏覺得,估計自己還是多半不會對酒感興趣了。
正巧,這邊剛要把蒸餾的設備全都收拾了,阿秀派出置辦些燒堿的仆從,也已經將東西買好送了回來。
蕭燕綏立時來了興致,心情也隨之興奮起來。
“阿秀,我要的別的東西呢,豬油,香料,還有銅鍋那些呢?”
阿秀看著那些盛放在瓷罐中的燒堿,因為擔心蕭燕綏不小心受傷,更是忍不住的膽戰心驚,隻覺得心口一陣砰砰直跳,幾乎都要從喉嚨裏蹦出來。
略頓了頓,阿秀才艱難道:“早上就和廚房那邊說了,鍋蓋上的水珠,也都已經收集著了,婢子這便去廚房那裏取回來。”
“好。”蕭燕綏說得輕快。
阿秀往外快走了幾步,卻又忍不住的回過頭來,看到蕭燕綏還在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那一陶瓷罐的燒堿,甚至還頗有取出來一些仔細辨認的動作,登時便被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是聲音發抖的開口道:“六、六娘!”
“哎?”蕭燕綏抬起頭,有些奇怪阿秀為什麼還不走,“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阿秀深吸了一口氣,急得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她猛地幾步跑回來,拉著蕭燕綏,使她和陶瓷罐中的燒堿隔開了好幾步遠之後,才忙不迭的開口道:“燒堿危險,六娘要做什麼,隻管吩咐婢子就是了,莫要親自靠近”
蕭燕綏一想,倒也能夠理解。
莫說是現在了,就是在後世的實驗室裏,強酸強堿這種東西,也都一直屬於危險品的範疇,尤其是她現在的身體確實還隻是個小孩子,阿秀忍不住的擔心,也是人之常情。
想到這裏,蕭燕綏也不與她為難,幹脆的點了點頭:“可以,你先去取東西吧!等下我不插手就是了。”
得到蕭燕綏如此承諾,阿秀瞬間長舒了一口氣,終於露出了一個笑臉來,步伐也隨之輕快了三分,“六娘稍等,婢子這就去。”
氫氧化鈉是化學實驗室裏最常見的必備化學品,純粹的氫氧化鈉應該是無色透明的晶體,密度為213克每立方厘米。而現在,擺在蕭燕綏麵前的這一罐氫氧化鈉,確實肉眼可見的塊狀,顏色略暗,且帶有一些雜質。更何況,因為唐朝的工業條件,就注定了燒堿肯定無法完全密閉保存,自然也就導致了燒堿塊的表麵會免不了的同空氣中的水和二氧化碳發生反應。
不一會兒,阿秀便帶著幾個分別端著蒸餾水、豬油,以及銅鍋銅勺的婢女回來了。
蕭燕綏伸手指了指地麵的板足案,把東西都放下之後,幾個婢女退下,蕭燕綏站在旁邊圍著板足案繞了兩圈,一雙眼睛仿佛都在發亮,看得阿秀隻覺得驚心動魄之後,清朗的聲音裏才帶著笑意,十分輕快的說道:“取些燒堿出來,放在燒杯--唔,就直接放在銅鍋裏吧,然後緩慢加蒸餾水溶解,要用那柄銅勺,一邊輕輕攪拌一邊慢慢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