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暮田田所在的地方,見她正望著某處怔怔出神。不知是不是天色的緣故,但見她麵容灰暗,有一種從未見過的淒清蕭瑟。
他心頭一緊,連忙奔過去,將食物端到她麵前:“娘子,來用晚飯啦。”
暮田田回過神來,對他展顏一笑,便拿起一塊發糕,就著鹹菜吃了幾口。她看起來胃口不太好,吃得並不香,看樣子卻也不是嫌棄食物太簡單,更像是心事太重。
譚仲蘇便小心翼翼地問她:“田田,你在想什麼?”
暮田田停止咀嚼,將口中食物咽下之後,忽然對他說:“仲蘇,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譚仲蘇忽覺不妙,心裏已然打定了主意要拒絕。
暮田田一字一字慢慢地叮囑他:“我隻能將外麵那些人拖到子時,我求你,在那之前,一定要離開。”
果然不出我所料!
譚仲蘇微微笑了一下,握緊她的手,語氣柔和卻不容置疑:“你走我才走,你留我便留!”
暮田田用目光無聲地乞求著他,她眼中脈脈回轉的憂傷漸漸掀起滔天巨浪。
而他定定地回視著她,嘴角含笑,握住她的那隻手,怎麼也不肯放開。
良久,暮田田終於頹然一歎:“好吧,一交子時,咱們一起走!”
每日子時之際,陰氣最盛,這時可以偷得須臾之機,不必暮田田留在坤位上以自身靈力維持,那護院惡靈單靠自己也能撐上片刻,為他倆爭取到逃走的時間。
所以,子時一到,譚仲蘇就按照暮田田之前叮囑過的,馬上抱起她躥入後院,下至那口藏有暗道的枯井。
此時月至中天,碩大的銀盤投下冷冷冰暉,照得這原本恐怖至極的井底寒光熠熠,有如雪窩。
在井底,暮田田終於見到了當初羌狄大王子並幾位死忠手下的屍骨。
饒是暮田田生為伏魔天神,怕什麼也不會怕這些死屍殘骸之類的東西,事先更已知道這幾個人當初為了造成強大的怨氣以便守護《玄陽籙》,不惜將極其殘忍痛苦的死法加諸自己身上,然而當她真正看到這些人的遺骸、明白了他們是怎麼死去之後,還是大感匪夷所思,生平第一次為了這種事而炸起一身雞皮疙瘩。
伏擊
先前這井裏陰氣太重,故而羌狄大王子及其手下的屍體曆經數百年都不曾腐爛。後來暮田田超度了他們的靈體之後,陰氣漸漸散去,他們才開始腐爛了。於是現在,這些屍體是半腐的狀態,白骨上掛著萎縮破碎的肌肉,幹枯殘敗,爛至不同程度的麵部還保持著痛苦到扭曲的表情,十分駭人。
更駭人的是,他們每個人都是半坐的姿勢,然而他們並非坐在舒舒服服的椅子上,而是……
坐在自己的劍尖上!
所以,他們等於是自己對自己施行了滿清十大酷刑中的“開口笑”,靠坐下的力道將利劍刺入自己的肛-門,絞碎自己的腸胃,痛極而死!
也就是說,他們是自己把自己爆菊爆死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暮田田忍不住想笑,可笑意剛一湧到喉頭,冷不防就是一陣惡心,隻好趕緊捂住嘴。
譚仲蘇抱住她,苦笑道:“白日裏我將下人們帶下來的時候,丫頭們都嚇癱了,隻好讓小子們一個管一個地蒙住她們雙眼,盡快將她們帶到密道中去。”
暮田田強忍下心頭的不適,振作一下,捏了個訣,而後抬手一拂。
剛才那些屍體的腦袋還都是七倒八歪的,有些低著,有些仰著,有些側到一邊,此時隨著暮田田手部的動作,他們竟同時動了一下,齊齊抬頭,望向井口——這些屍體中有一個死時是閉上眼、而且此時眼皮也還完好的,居然做了個睜眼的動作,露出空洞的眼珠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