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擺了擺手,跟那大嬸兒說了句“不用謝”,就向辛螺那邊走去。
一場小驚嚇轉瞬消彌,店夥計咧著大大的笑臉,態度可親地招呼著客人們,用各種優惠刺激客人們多買些貨品,祥安記裏麵又重新充滿了過年前的祥和熱鬧氣氛。
唯有那名還被楊樹抓著不放的少年,看著店裏熱鬧的客人們,目光中露出孤獨而涼薄的一抹冷意。
辛螺微微皺了皺眉頭,輕聲對那少年說了一句:“窮,不是縱容你去偷竊的理由;你走吧。”
那少年緊緊咬著腮幫子,倔強地不出聲,隻是那雙狹長的眼睛卻微垂眼簾,並不跟辛螺對視。
楊樹冷哼了一聲,手上使了暗勁,明裏是攙著,暗裏卻是推著將少年帶出了門外,這才鬆了手,有些鄙夷地打量了他一眼:
“靠自己養活自己,很難嗎?這次我們小姐發了話就算了,下次要是讓我再看到你做這些下道的事,我一定會把你送到衙署去!”
少年用力咬著唇,直直盯向楊樹,目光咄咄刺人:“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可是我——”少年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卻一下子就轉過身去,大步如飛地走了。
楊樹“哎”了一聲,見沒叫住那少年,搖搖頭也不多理會了,轉身又進了祥安記。
祥安記裏頭,杜鵑正在輕聲問著辛螺:“小姐,剛才您怎麼不把那個小偷給扭進衙署去呢?”
想到剛才那比楊樹大不了一兩歲的瘦削少年,辛螺歎了一口氣:“我瞧著他家境確實不好,而且臉上一片菜色,可能也是被逼得沒法子了,才一時想左了,走了下道。
不管如何,既然是遇到了我,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又何妨?或許經了這一回,他自己也能想通了呢?萍水相逢的,我們也沒必要一下子把人往絕路上逼。
他還這麼年輕,要是為了一時衝動付出太大的代價,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吃,那他這輩子可能都會毀了……”
據辛螺的記憶,夏依各峒對小偷的刑罰不一,但是阿吐穀王城的處罰要重些。
特別是現在正是近年節的時候,要是真的把那人送進衙署,萬一衙署為了殺雞儆猴,像之前有人嚷嚷的那樣,把這少年當眾拖出來宣了罪行,然後剁了手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少年瞧著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身上的衣服補丁累補丁的,可見家裏的境況真的是困頓之極,但是即使如此,少年的衣服還是清洗得很幹淨,人也收拾得幹幹淨淨的。
人窮,但是並不懶,而且那雙狹長的眼眸黑得非常純粹,帶著這個年齡的倔強不屈,雖然是被自己這邊抓住了,看過來時依舊對自己沒有惡意和恨意……辛螺不自覺就心軟了一把。
少年還這麼年輕,要是被剁了手,以他現在的家境,又是現在這個季節,估計很難存活下來,就算勉強活下來了,他以後也是一個殘疾了,手都沒了,在這裏靠什麼來謀生呢?
杜鵑先是覺得那小偷偷了別人的荷包很可惡,被辛螺這麼一說,又隱約感覺到那人也可能是無奈之下才鋌而走險,小姐就此放他一回,或許也是件好事。
杜鵑立即心安起來,瞧見先前給她們介紹貨品的那夥計還捧著那隻已經豁了口的白瓷碗眼巴巴地看著這邊,吐了吐舌頭:“小姐,夥計還拿著那隻碗犯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