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琪轉開頭去吸了一下鼻子。
“大嫂去世之後,大哥和阿颺等於是相依為命,他們的感情比一般父子更深,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他們更親的父子了,我們一直覺得他們之中無論是誰失去誰,另一個一定會承受不了……”
說到這裏,文二叔突然沉默了好一會兒,但沒有人敢催促他,大家都靜靜等待著。
“阿颺十二歲那年,正是大哥帶領大家硬闖出一片天,我們傭兵團隊即將奠立基礎的緊張時刻,為了闖出名聲,我們分別接了許多沒人敢接的案子,但大哥堅持要把所有任務都掛在他名下,後來我們才知道為什麼……”
文二叔的聲音逐漸顯得有些沙啞。
“那是我接的案子,我完成的任務,我暗殺了一位南美大毒梟,任務很成功,後果卻是由大哥承擔的,因為任務是掛在他名下。那個大毒梟的老婆派人來找大哥報仇,在有一回我們都出去工作,輪到大哥留在家裏陪伴孩子們時,那些人找上門了……”
他深吸了口氣,再繼續往下說。
“當時大哥如果隻帶阿颺逃走,他們一定逃得掉,但大哥不可能丟下我們的孩子不管,於是選擇用他的死來換取所有孩子的安全。而阿颺,就那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爸爸走出去送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爸爸被活生生砍掉雙臂,砍掉雙腳,最後再砍掉腦袋……”
眾人驚駭得忘了呼吸。
“就跟他爸爸一樣,阿颺連一滴眼淚也沒有掉,眼睜睜看著爸爸死在他眼前,但他一滴眼淚也沒掉,從那天開始直到現在,一滴眼淚也沒有掉。他知道如果他哭了,其他兄弟們一定會不顧一切衝出去救他爸爸;他知道如果他哭了,其他兄弟們一定會內疚、會痛苦,所以他絕不哭……”
司琪和文姑姑同時哭出聲來。
“他就像大哥一樣堅強得令人心痛,雖然五官秀秀氣氣的像個女孩子,又像大嫂那樣沉靜內向,但事實上,他的內心就像大哥那樣勇敢堅韌,是世上最值得依靠的男人……”
司琪突然跳起來衝進書房裏,旋即傳出她的大哭聲和文颺慌亂的安慰聲。
“怎麼了,小琪,怎麼了?你別哭啊,到底是什麼事……”
司三姊默默拭著眼角,文二叔、文三叔都紅了眼眶,文姑姑更是泣不成聲。
“從那天起,阿颺就成為我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們可以為他舍棄一切,舍棄妻子、舍棄兒女,隻要是為他好,一切都可以舍棄,因為我們欠大哥和阿颺的永遠也還不清,這一輩子……永遠……也……還不清……”
文二叔也哽咽了,一時之間,客廳裏陷入一片哀淒的氣氛中,司家人暗暗晞噓不已。
那樣艱辛的童年,那樣可怕的經驗,文颺卻依然能保持安然沉靜的本性而不被扭曲,甚至在曆經種種磨難之後,更被淬煉為一個純然外柔內剛的男子漢,這種人實在堅強得有點可怕。
直至文颺摟著仍在抽抽搭搭的司琪出現,大家才趕緊收淚的收淚,振起精神來裝作什麼事也沒有。
“二叔,你們究竟在說什麼,”文颺狐疑地問。“為什麼小琪會哭成這樣?”
“沒什麼、沒什麼,”司爸爸忙道。“我隻是在問你叔叔,他們都還在啊,為什麼要由你來擔任公司的老板?”
“就這樣?可是……”
“喔,這個其實也很簡單,”為了不讓文颺有機會再追問下去,文二叔趕緊“回答”司爸爸提出的問題。“從大哥去世那天起,我們全家人就一致同意……”
“我可沒同意!”文颺不甘心的咕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