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貴人扒開萬黼的嘴看了一眼,又踹了乳母一腳,“那也是你伺候不周,不是配了藥嗎?怎麼吃了就不見一點兒效果呢?”
乳母恨得咬牙,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回貴人的話,阿哥太小了,怕壞了胃腸,都是奴才喝了,藥力融入乳汁,才進入阿哥體內,其實隻要貴人熄一個火盆,再把繈褓放鬆些,阿哥必定會好的。”
芸茱立在門口,見通貴人又要踢那乳母,忙出聲製止了,“喜哥,你去幫通貴人拾掇拾掇這寢殿,貴人,這乳母不懂事,奴才這就帶她去見貴妃娘娘,您也省這一口氣。”說著,將那乳母扶起來,對著她使了個眼色,便離了西配殿。
芸茱引著乳母走到肩輿一側,貴妃掃了一眼乳母臉上的傷,“通貴人打的?”
乳母將頭低了低,顫聲道:“是……是,通貴人打的……”
“嗬,”貴妃抱起湯婆子,在側臉上摩挲一陣,如意海棠紋映著她冷刻無情的側臉,乳母隻聽貴妃緩緩道:“你替她的孩子哺乳,還要挨她的打,若為了那一點子俸祿,也不值當。這世上的事忒沒道理了,你說,是不是?”
這一句話勾起了乳母的恨,可不就是如此麼?那孩子也不是她的,她精心照拂,反而挨罰,實在沒天理。
貴妃微微一笑,“本就是旁人的孩子,不必太上心,更何況宮裏長不大的孩子不少,便是出事了,你也不用害怕,旁人更不會因此而責怪你。”
乳母小心翼翼抬起頭,濃雲陰翳,飛雪漫天,她一時看不清貴妃的表情,冷從腳底襲上,如同絲網一般纏繞周身的,是能殺人的,恨!
貴妃伸出手,將自己的湯婆子遞給她,跟著褪下腕上的赤金鑲寶石鐲子,輕輕地放在湯婆子上,金器與琺琅器相觸,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她露出一抹淺淡如薄霧的笑容,“拿著吧,暖暖手。”
喜哥幫著鍾粹宮宮女將地上的碎瓷片拾掇幹淨時,貴妃已回了景仁宮,冬雪落在她的肩頭、發間,那乳母從她身邊經過,手裏緊緊握著的,恰是貴妃素日常用的那隻湯婆子。喜哥閉了閉眼,事不關己,在宮中想活著,隻能看見當沒看見,聽見當沒聽見。她心裏這麼念叨著,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乳母的身影早已隱沒於一道紅牆之後。
康熙十四年十二月十四,皇帝正式下旨,冊立皇嫡子保成為太子,同時蠲免賦稅、大赦天下,以賀儲君新立之喜。次年正月,加太皇太後徽號,是為【昭聖慈壽恭簡安懿章慶敦惠溫莊康和仁宣太皇太後】,加皇太後徽號,是日,於乾清宮舉行宮宴。
眾妃皆著吉服,以貴妃、佟妃為首盈盈下拜,齊齊舉杯敬賀,“奴才恭賀皇上新春之禧,願天佑大清,國運昌隆,海晏河清。”
皇帝命眾人起身,跟著飲了一杯,笑道:“如今儲君已定,前線連克數州,這海晏河清四字很是入心入耳。”
冷膳用罷,一時端了各式湯來,太皇太後命人上了奶茶,似笑非笑道:“我記得皇帝幼年之時,最愛這一口,白駒過隙,仿佛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皇帝都冊立了儲君了。”
皇帝自知過早立太子,惹得太皇太後不喜,忙親自舀了一碗酸奶子奉予太皇太後,“孫兒有今日,全仰賴太皇太後慈惠,不僅是孫兒,來日太子也要求太皇太後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