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同她說這些,也並非是要她回答,隻是想尋一個人聽自己傾訴,靈璧靜靜聽著他對邊地的構想,皇帝抬眸便迎上她沉靜如定水的眸子,心下一片靜謐柔和,“也罷,你身子初愈,不必和朕一夜夜熬著,早些歇息,明日啟程回京。”
五月十七,七萬人馬折返京城。時至盛夏,永和宮中花葉颯颯,樹蔭委地,那古柏藤蘿的枝蔓順著竹屏長開,內務府的人見原本的竹屏不夠用了,便往宮牆兩側又搭建了過去,濃密的綠葉之間夾雜著或淺紫、或深紅、或粉白的花朵,生出別樣的靜謐與清幽,胤祚近半年未見額涅,早已想她,此刻見了,哭得兩隻大眼紅腫,若不是乳母攔著,早撲了上來。
靈璧身子不便,便讓乳母抱著他,看著那寬大深翠的荷葉下悠然來回的小金魚兒,清波蕩漾,胤祚嘻嘻笑起來,探著小手去撥弄缸裏的水,看著那魚藏於寬大的葉下,他便伸手去撥弄那葉片,想把藏起來的魚抓出來。
靈璧莞爾,“你喲,人家小魚兒自己頑呢,你怎麼總想著欺負它呢?”
胤祚湊過來,在她臉上親昵地蹭蹭,乳母笑道:“也難怪六阿哥氣悶,在慈寧宮的時候,都是四阿哥陪著六阿哥頑,這時候送回來,六阿哥雖然小,但也知道想哥哥呢。”
靈璧歎道:“皇貴妃隨駕出遊四十餘日,身上便又很不爽利,早早地回宮了,此時四阿哥在她宮中,我也不好在皇貴妃病中去打攪她。隻能,”她揉了揉胤祚越發肉乎的小臉,“讓咱們胤祚忍忍了。”
正說著,端嬪同布貴人走了進來,靈璧笑著請二人坐下,端嬪皺眉看她,明明有孕近半個月的人,可除了那大若銀盤的肚子,其餘地方皆瘦得厲害,老虎撲人那事,她自然也聽宜妃說了,隻聽那隻言片語便十足嚇人,“我說這話又刺你的心,可你也忒……人可不能不顧著自己啊。”
靈璧垂眸,纖手覆上小腹處,“形勢比人強,要我看著太子受傷,而袖手旁觀,我也實在做不到。”
三人一道坐於花蔭下,乳母抱著六阿哥去用飯,靈璧不想二人陪著自己傷懷,便笑道:“我離京八十餘日,宮裏怎樣?”
端嬪和布貴人對視一眼,“還能怎樣?險些被那貴妃翻了天。”
靈璧納罕,“太皇太後離宮時,明言由惠妃和榮妃處置六宮事務,又與貴妃何幹?”
端嬪道:“貴妃那性子的,太皇太後離宮,誰能鎮得住她?惠妃又是四妃之首,榮妃在她麵前也不敢很怎麼樣,貴妃同惠妃聯合擠兌榮妃,榮妃隻能避讓,所以六宮事務看似是交給惠榮二妃處置,實則是貴妃大權獨攬。她每日都要將六宮妃嬪召入景仁宮說話,一說便是兩個多時辰,她宮裏不知熏得什麼香,讓人頭疼得厲害。”
靈璧看她那嫌惡卻又無奈的神色,隻得道:“如今好了,太皇太後回宮,自然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
乾清宮內。
皇帝皺眉將福建的折子放在西暖閣的禦案上,“這施琅太過專斷獨行,想當日是姚啟聖及諸君力薦於朕,朕才起複施琅,可這才不到一年,施琅非得要獨管台灣事務,姚啟聖一心親定台灣,他對此事盡心盡力,朕如何能不顧他的心意,而獨取施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