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地叩首於地,“求皇上準允!”
殿內一時靜下來,日光澄澈如金,灑金般的光輝落在明黃色的琉璃瓦上,投入紗屜,給這暗沉的大殿添了幾許暖意,半晌,皇帝冷凝的聲音傳來,“愛卿如此孝順,朕為何不允?你且去便是!”
李光地起身,緩步退出大殿,臨至乾清宮門口,他低聲道:“皇上一時愛重明珠,明珠卻不是知道收斂之輩,來日臣處於江湖之遠,亦將親眼見證,明珠必將霍亂我朝,臣,告退。”
梁九功愕然看向皇帝,卻見他麵色陰沉,如山雨欲來,近來隴西大旱,東北、西北皆有戰亂,皇帝早已焦頭爛額,而這李光地倒好,全然不顧皇帝心情,竟敢說這樣的話。
殿內空氣凝滯,眾人皆斂聲屏氣,唯恐惹來皇帝的雷霆之怒,這時,小金子跑了進來,打了個千兒道:“萬歲爺,永和宮的人派人來,說是德妃娘娘發動了。”
皇帝忙站起身,也不傳輦,頂著酷日便直奔永和宮。
靈璧生產是在早起用過早膳時,驟然覺得腹部一陣絞痛,她早已生過兩個阿哥,自然知道這是為何,芳苓、茯苓二人扶著她躺在炕上,阿葵阿茉兩個跑去後院去尋早就等候的兩位姥姥大夫,至於福慧則忙不迭地跑去太醫院尋杜君惠來。
靈璧小口小口地呼吸,待熟悉的陣痛傳來,意識也逐漸陷入混亂的時候,她聽得外頭傳來梁九功的唱喏聲。
隔著一層銀紅霞影紗,明黃色的一團來回走動,靈璧握緊了身下柔滑如水的綢緞,隻聽著姥姥大夫的吩咐,一下一下地用力。
生胤祚時是最痛的,胤祚長得好,個頭大,可現下這個卻那樣小,離體之時並未覺得甚痛,連那嬰兒的啼哭聲都又細又弱,像是個病弱的小貓兒。
姥姥大夫將新生兒擦洗幹淨,屋內燃著紅蘿炭,應著盛夏的節氣,最是溫暖,皇帝卻驟然覺得身上寒涼,他看向繈褓之中的公主,那樣弱的氣息,那樣小的身子,叫人看一眼便要心碎,殿外驟然陰雲密布,哐啷一聲雷響,如練的閃電劃破天際,呼啦啦的風吹動簷下懸掛的竹簾,隨即而來的便是劈啪大雨,敲打著門扉窗柩,一場豪雨到來,皇帝歎道:“公主降生,甘霖即至,解除大旱,朕為公主賜名為燕雙以記。”
靈璧喝下參湯,啞聲道:“皇上,讓奴才看看。”
公主那樣幼弱,乳母抱著公主放在她麵前,靈璧伸出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指尖,微微觸碰著初生兒柔嫩的麵頰,輕聲念誦,“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燕雙,好名字,合情合景……”
皇帝拭去她眼中墜下的淚,“既然合情合景,你身為額涅的怎可落淚?咱們燕雙一定……”他抿了抿唇,不能再說下去。
靈璧勉強支起身子,在小公主麵上落下輕輕一吻,通紅的嬰兒並不好看,卻是她的第一個女兒。
因七公主體弱而降生,皇帝有心為公主積累福蔭,午後,他便下旨:免去吉林海東青上供,減免吉林賦稅,已下詔流放寧古塔者,皆改流放遼陽。以免稅減刑之法,祈求上蒼能賜予這個天生不足的孩子更長久的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