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那樣煦暖,淩霄月季凋謝,菊花又盛放,團團如錦,靈璧一身素服坐於廊下,眯眼感受著這日光毫無偏私的照拂。承乾宮人流如織,往來如雲者皆是道喜,她們笑著、說著,渾然忘了隻一牆之隔處,有一人於日朗風清時、花重錦繡地,傷心傷情。

芳苓端了茶來,憤憤捂住耳朵,道:“笑什麼!誰要聽她們笑!?”

靈璧睜開眼睛,眼中是尚未散去的紅血色,嬌顏不複,“我自己難過是我自己的事,難道要讓別人也跟著我哭嗎?”

芳苓跪在她腳邊,低聲啜泣,“奴才隻是難受,從前主子得寵,人人幾乎把咱們永和宮的門檻踩破了,可如今連個鬼影子都沒了,連皇上……”

靈璧垂眸看她,“我這裏是傷心之地,花顏委地老,淚灑鮫綃濕,比不得別處熱鬧,歡歌笑語,自然不期望皇上再來,彼此對著,隻不過是一齊難受,倒不如遠著些,我自己難受罷了。”

茯苓見芳苓還要說,忙對著她搖搖頭,道:“主子多思了,奴才問過梁總管,皇上近日為了姚施兩位大人不合之事,焦頭爛額,這才未到咱們永和宮來的,現在正是九月秋試,不少士子入朝,也是一樁事務啊。”

靈璧闔眼,長長的睫毛在秋風之中輕顫,“是,我明白。我也從未期待過……”

芳苓、茯苓對視一眼,俱不知如何勸慰才好,靈璧傷懷,怕自己照顧不好六阿哥,早早地把他送去了慈寧宮,眼下除了六阿哥,誰又能勸慰主子呢?正想著,蘇麻喇姑帶著六阿哥走了進來,芳苓忙要迎她,蘇麻喇姑卻搖了搖頭,隻讓胤祚去尋靈璧,自己悄悄退出了永和宮。

胤祚急急跑到靈璧身邊,伸手環住她的小腿,“額涅……”

低低的童音委屈又無辜,靈璧伸出幹瘦的胳膊,將胤祚抱起來,驟然驚覺這一年來,自己陪著胤祚的時間那樣少。一個孩子已經沒了,難道她還要讓另一個孩子也失了額涅的保護嗎?

胤祚親親靈璧的側臉,來回摩擦著,他想問小妹妹去了哪裏,可太皇太後說不能問,小小的孩童隻能盡力抱住額涅的脖頸,小心翼翼地安慰她。

靈璧摸著胤祚的臉蛋,“好孩子,是額涅不好。”

胤祚忙搖頭,他不懂太多的話,不好二字卻是明白的,他抱住靈璧,“額涅好……額涅,對六六最好。”

靈璧輕歎一聲,終是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芳苓、茯苓對視一眼,略微放下心來。

承乾宮內。

皇貴妃歪在榻上,雋娘、秀娘等皆忙進忙出地準備著,原先赤色蓮花纏枝紋樣的床縵皆換做瓜瓞綿延的,殿內的熏香問過太醫後,也盡皆換了,唯恐有一絲不妥,皇貴妃一壁吃著幹果,一壁道:“你們也忒急了些,這才一個月,準備這些早著呢吧?”

雋娘摸了摸錦被,笑道:“娘娘十三歲入宮,這都十七年了,您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奴才們怎能不盡心盡力呢?”

皇貴妃冷哼一聲,“是!虧得你提醒我,不然我倒忘了,我都三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