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後看向她,半晌隻皺眉道:“皇帝不是從前的皇帝了,他已是而立之年的人,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我隻是想他太過偏信明珠,李光地那個耿直人走了,索額圖因其家族事故,更受冷遇,明珠一人獨大,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靈璧隻得沉默下來,帝王之心如深海,連尊貴親近如太皇太後如今都不大肯和皇上說真話了,自己又如何敢言說什麼?
太皇太後忽然笑起,一改方才愁容,她讓靈璧扶著自己,道:“升平署的人排了新戲,我這兩日正想個頑的,咱們去聽戲去,前朝的事讓皇帝自己去辦,辦得好壞,又與咱們何幹?”
靈璧笑著應了,伺候太皇太後更衣,蘇麻喇姑請了皇太後來,又傳了那些小戲子來,就在慈寧宮內的戲台子上唱,才唱了一半,翊坤宮掌案於寶平走了進來,行了雙安禮,喜道:“奴才恭喜太皇太後、恭喜皇太後,翊坤宮宜妃娘娘遇喜一月了。”
皇太後喜上眉梢,一疊聲地叫人送賞,又辭別了太皇太後,親自往翊坤宮去探望。
太皇太後看著台上熱鬧的戲,也不看靈璧,隻道:“太後素來不管六宮事務,卻親近宜妃,德妃啊,你說這是為何?”
靈璧側過身,略一思忖道:“自然是有五阿哥在內的緣故,奴才聽說五阿哥至今都是太後在教導著,隻通滿文,還不識漢字呢。”
太皇太後頷首,“你說得很對,太後一輩子心和麵軟,事事依從我,你說來日哀家走了,她該聽誰的呢?”
靈璧忙起身跪下,“太皇太後為何說這樣怕人的話?您曆經三朝,對我大清有大功勞,必然是福澤深厚,怎會?”
太皇太後垂眸看她,指了指自己的頭發,“看,白了大半了,你也說了我曆經三朝,今年我已整七十了,人生七十古來稀啊,今時今日我在,鎮著後宮這些魑魅魍魎,可我走了,誰來鎮著?太後嗎?榮妃嗎?還是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貴妃?又或是體弱多年的皇貴妃?”
靈璧迷惘,她已經習慣了遵從太皇太後,太皇太後的智慧有若明燈,讓人不由得便順從,她從來沒有想過,沒了這個老人,她會怎樣、後宮會怎樣、大清會怎樣。因為在她的心裏,太皇太後這樣的人,似乎……似乎是不可能離開的,她是鬆柏長青,是泰山磐石,萬古不移。
太皇太後摸摸她的頭發,“知道哀家為什麼盡心竭力地教導你嗎?因為無論從心性、品格、健康等方麵來說,你都是最佳的人選,來日我若離開,這後宮隻能交由你來打理!”
靈璧連連搖頭,隻想到這個老人會走,她便哀傷,眼底已生了淚珠,“我……奴才,不行的,奴才……”
太皇太後讓她起身,“這是必然之事,所以哀家一直憂心,宜妃今日不知怎樣,但來日若她與你對立,她的兒子養在太後身邊,太後對她便會偏心,屆時你要敵對的,可就不是她一個,而是太後了。”
靈璧垂首,“太皇太後之遠見,奴才拍馬不及,隻是該當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