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嬋淺淺一笑,嬌媚靨上似春日生花,與衣衫上的朵朵木棉花相映成輝,“娘娘謬讚了。”
榮妃擰著帕子,拭了拭唇角茶漬,眼底含了涼薄之色,“聽聽這外頭的響動,知道的呢是承乾宮主位有了身孕,不知道的還當是得了什麼龍駒鳳雛,這樣大肆慶祝。”
衛嬋看向涼薄,果見她眼中哀愁更濃,便垂眸,“《西廂記》裏有一句,和著此時的情景卻是最好,”她本會唱戲,腰肢嬌軟如春柳,此時婉婉起身,又作一歎三回之聲,“幽僻處可有人行?點蒼苔白露泠泠。”
靈璧素來不在戲文上留心,至於宮中向來隻排演雅正的戲劇,諸如這《西廂》、《琵琶》及至元人百種,甚少表演,如今乍乍地聽了,便真是此種情形,她垂眸拭淚,“皇貴妃有家世,位份又是宮中最高,她有身孕,自然人人賀喜。”
榮妃握住她的手,“此皆旁人之事,我倒是想四阿哥,若皇貴妃這一胎是公主還好,若是阿哥,四阿哥本是養子,德妃穎慧,博覽群書,豈不聞薑武寵愛幼子而苛待長子之事,連親母尚且如此厚此薄彼,更何況是養母呢?”
靈璧皺眉,心中最緊、最柔軟的弦被重重一撥,榮妃見她麵色更白,接著道:“燕雙早殤,喪子之痛,宮中眾人之中除我之外,再無人品嚐得更多,德妃,你可明白啊?”
靈璧看向她,目光一如古井,“皇貴妃一向視胤禛為親子,縱然生了阿哥,胤禛也已五歲,乳母自會好生照料他,榮妃姐姐如此替我憂心,我心中感念,多謝姐姐。”
榮妃怔住,同衛嬋對視一眼,衛嬋道:“皇貴妃從前雖然薄待於妾身,可妾身卻想說一句公道的話,這世上,誰不隻疼自己的孩兒?無子時得他人之子,那是雪中送炭,有子時得他人之子,便是錦上添花,聊勝於無罷了。”
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竟是藏了非要自己摻和進去的意思,靈璧道:“天長日久,自然能看得到結果,兩位姐妹的心意,我收到了,命中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的道理,我懂得,胤禛也懂,若皇貴妃得子,能將我的胤禛送還,也是好的。”
榮妃待要再言,卻見衛嬋輕輕搖頭,她隻得站起身道:“也罷,今日本是來看望妹妹的,不必總提起孩子,叫妹妹傷懷。”
二人便和靈璧扯了一篇閑話,至晚膳時分方才離開。秋日的天總是黑得早些,才不過申時二刻,便已見昏昏之色,橘黃柔光灑下之處,留下長長暗影,衛嬋退一步而行於榮妃身後,宛聲道:“她不中用的,皇上恩寵早已磨光了她的銳氣,妃位尊榮更讓她忘了步步惟艱的道理。”
榮妃回眸,冷冷瞥了她一眼,“你我聯手,不過一時,待了結了她和她的孩子,一切便終了。”
衛嬋勾起唇角,露出勾魂攝魄的一笑,“那是自然,我之仇亦娘娘之仇。”
榮妃看向前路,避開前來賀喜的人潮,於幽暗冷僻之處,低聲道:“德妃用不得,便自己動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