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道:“羅刹國軍隊之中被我大清軍士包圍者,投降甚多。再則自平定三藩之亂起,不時有棄暗投明之輩,彼時,皇上念及照拂人心,大多賞賜官爵布幣,奴才以為不妨定下準例,對來降者依例進行賞賜封爵,不至偏頗。”
皇帝細細思忖半晌,道:“愛卿所言甚是,既然如此,”他揉了揉額角,“各省副將以下從叛者,一經投誠,有軍功八次及以上者留用,不及八次者議革,但如有效力於軍中者,素有功勞,經本省總督、提督保舉,即可留任。”
眾臣一一記下,皇帝又道:“據守於台灣、澎湖一帶的鄭克塽殘部至今不肯剃發歸降,若等到七八月份時,福建等省份又有颶風,海波不寧,倒不如趁著五月裏,風平浪靜,殺出海去!即刻曉諭施琅,命他率水師部隊出征。”
明珠道:“皇上英明,施琅早已上折,言稱本月利用海上南風,正可攻取台灣。”
皇帝頷首,“台灣可用之人不過劉國軒一人耳,務必一擊而中,隻要擊敗劉國軒,台灣必自亂陣腳!”
一時朝散,皇帝舒了個懶腰,梁九功上了茶,道:“萬歲爺,永和宮德妃娘娘奉太皇太後自暢春園回來了。”
皇帝抿了一口茶,“走,朕瞧瞧她去!”
靈璧才命人送了嫁妝去,皇帝便來了,她已有孕五個月,小腹隆起,皇帝免了她的禮,握著她的手坐下,“都說肚兒圓圓生女孩,朕看這一胎必是公主。”
靈璧垂眸,長睫微斂,掩住眼底哀思,道:“燕雙早早地離開了父母,若再得一位公主,便是上天垂憐。”
皇帝環住她的肩膀,溫聲道:“一定會的。”
靈璧起身,往西梢間走去,“太皇太後前幾日賞了一本字帖,奴才正臨摹著呢,您來了,我先擱置起來。”
皇帝跟著她走進書房,看她近來寫的字,笑著讚道:“你越發進益了,再不是從前那個鬥大的字識不了半升的呆頭鵝了。”
靈璧歪歪頭,“若寫得不好,怎麼教咱們胤祚呢?您不知道,胤祚極聰明。”
皇帝見她蘸了墨,寫的是歐陽詢的《仲尼夢奠帖》,“這書帖一直是內務府珍藏,當日高士奇還曾與朕品評過,這歐陽詢的字呢,於平正之中見險絕,很是難以臨摹,譬如這一筆,”他走到靈璧身後,伸手握住她的手,“就該這樣……”
靈璧看向他,皇帝頓住,“看朕作甚?”
靈璧道:“如今這書房的匾額,奴才可以自己寫了。”她拿了一張雪浪紙來,取了狼毫,揮毫潑墨,寫下四個大字【惟精惟一】,“這樣好嗎?”
皇帝捏住她的鼻子,佯怒道:“你膽子不小啊!中和殿的匾額上書【允執厥中】,你這裏就掛個【惟精惟一】,一點也不知道怕嗎?”
靈璧推開他的手,“奴才隻是喜歡這個意思,《尚書·大禹謨》有言,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無稽之言勿聽,弗詢之謀勿庸。世道艱難,人心莫測,人所能的,不過是專一中正,秉持己心而已。”
皇帝瞥了她一眼,垂首看那四個字,橫平豎直,頗有嚴正之風,“好,交給內務府,讓他們拿紫檀木給你做個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