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出了乾清宮,便直奔永和宮去,皇貴妃修養了一月,身子已好了許多,隻是精神仍差,靈璧同她一道坐在廊下,簷下懸著的紅子囀囀而鳴,階下的蓮花悄然盛放,皇貴妃見胤祚繞著那鳥籠子來回轉悠,道:“胤祚眼巴巴地看著,定是想要那紅子,你拿下來給他就是了。”
靈璧瞥了胤祚一眼,“娘娘不知道,活物到了他手裏,非得削一層皮,上回內務府給送來一隻蝴蝶兔,也不知他做了什麼,給那溫順的兔子咬了一口。”
眾人皆偷偷笑起來,胤祚麵上羞紅,撲進靈璧懷裏,“額涅,別說了……”
靈璧捏捏他的臉蛋兒,“你敢做不敢當嗎?”
皇貴妃看著他們母子皆樂的情景,幾不可見地歎了聲氣,“你的孩子都養得好,宮裏這麼多阿哥,就屬胤祚最活潑可愛。”
靈璧莞爾,“是您不嫌他煩罷了,依我看養在太後身邊的五阿哥胤祺安穩沉著,精通滿文,那才是真的好孩子。”
皇貴妃睨了她一眼,“倒是甚少聽你主動提起胤禛,怎麼?難道如今還要避嫌?”
靈璧遲疑一瞬,垂眸淺笑,“胤禛已經六歲,是能入學的年紀,有您和太子照顧他,我不擔心。”
皇貴妃嗤了一聲,這時,皇帝走了進來,她低聲道:“看來我不好在這裏了,還是趁早搬回承乾宮為上。”
靈璧忙拉住她,向著皇帝屈膝一禮,皇帝看向皇貴妃,“表妹今日精神好了許多,朕也就放心了。”
皇貴妃道:“奴才乏了,先去東配殿歇息,奴才告退。”
皇帝看著皇貴妃走遠,握住靈璧的手,“朕看她心情還是鬱鬱,有你陪在她身邊,朕放心。”
二人一道進了正殿,宮女將散放在小幾上的針線籃子移開,靈璧歎道:“喪子之痛在心不在身,這一個月來若非胤禛陪伴,皇貴妃的身子不會好得如此之快。”
皇帝拍拍她的手,“東南戰事初平,羅刹國的戰事卻尚在籌備之中,朕前朝事忙,許多事都要勞你費心了。”
這日晚間,皇帝在永和宮用過晚晌,便回了乾清宮。晚妝將卸,靈璧躺在錦繡如堆的床榻上,看著外頭昏暗的燈火,心中混亂的心緒如同一張細密的網纏繞周身,迷蒙的睡意如潮水般籠罩上來,待要睡去時,一股涼意襲上,她側頭去看時,身著寢衣的皇貴妃站在一側。
靈璧拍拍心口,於驚悸之中轉醒,“這麼夜了,您還未睡嗎?”
皇貴妃躺在她身側,幽深黑沉的眸子盯著她,“睡不著,想找你說話。”
靈璧隻得扯過湖色綢錦被來給她蓋上,“眼下已是七月,夜裏涼,娘娘若有話說,也先蓋上被子。”
皇貴妃扯了扯她的胳膊,“一個孕婦別老歪身坐起的,你躺下,咱們說說話。”
靈璧隻得依言躺下,就著微弱的燭光,望著拔步床柱上雕刻著的五蝠紋,那樣富貴吉祥的圖案,在夜色之中也露出猙獰的頭角,皇貴妃呢喃道:“還記得敬嬪嗎?”
靈璧盯著床縵上的瓜瓞延綿花紋,“記得,萬歲爺把她賜死了,說她是謀害我的主謀,但我不信,因為她沒有害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