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青筠撿了足足一小籃子菊花花瓣,又取了清水來,主仆三人便坐在亭子裏清洗,初秋的天自有涼意,泠泠水聲自湖上而來,茯苓探頭去看,竟是落了雨,“主子,這秋日雨後可是最冷的,奴才去取您的披風來吧?”
靈璧搖搖頭,“這都是穿夾的,難道還怕冷嗎?你這樣跑進雨裏,若是著了涼可不好,咱們就在這裏,等著雨停。”
後湖之中原種了荷花,此時夏荷已謝,荷葉半萎,一半老綠、一半枯黃,殘芰斷蘋、紅消翠衰,寒涼秋雨滴答在荷葉之上,颯颯作響,別有一番情致,靈璧揀出幹淨的花瓣,看著半池殘荷,“李義山有句詩,正合今日之景,?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
茯苓同青筠對視一眼,“這個奴才們可不懂了,若是換了……旁人,或許還能和娘娘說上一二。”
靈璧垂眸,餘光卻瞥見一行人走了過來,領頭的裕親王一身寶藍色四團花常服,領著一班侍衛破雨而來,一路行至鳶飛魚躍亭,向著靈璧一禮,“德妃娘娘。”
靈璧起身,還了一禮,念著妃嬪不與外男會麵,便要回瑞景軒去,卻不想裕親王正是衝著她來的,道:“娘娘,皇上請您回宮一趟,請娘娘隨本王走。”
靈璧回身,繡著木蘭花的開裾衣角隨風而舞,“不知皇上召見本宮有何要事?”
裕親王斂眉,“這……本王並不清楚,但皇上的臉色不大好看,還請娘娘小心應對。”
靈璧頷首,命茯苓將花瓣送回去,自己則帶上了青筠,茯苓道:“主子,不要奴才跟著嗎?”
靈璧淡然一笑,“若是好事,我自然回來,若是壞事,你跟著也無用,將這些菊花製成點心,若我能回來,一定好生品嚐。”
裕親王心下微訝,忍不住朝著靈璧看了一眼,秋雨之中,她一身風華如玉樹,凜然不可侵犯的高傲通透不遜往日,她日日口稱奴才,卻從未有一日折斷過自己的脊梁,一句提點便衝口而出:“此事極有可能是貴妃娘娘構陷,德妃娘娘一定要小心。”
青筠抖開茯苓尋來的披風給靈璧披上,靈璧纖細雪白的十指如同蝴蝶般翻飛於石青色係帶上,半晌她對著裕親王一禮,“當日在宮中,本宮得罪的人自然不少,如今要算計的也就來了,多謝王爺提點。”
秋雨綿綿,寒意透過車壁,青筠遞了茶給她,低聲道:“主子久不回宮,皇上也未召見,眼下聽裕親王的意思,倒像是聽了貴妃的讒言,才要將您尋回,恐怕……”
靈璧看向她,一派泰然自若,“如今本宮與皇上之間的關係已是最壞,還能壞到哪裏去呢?”
裕親王帶著人將靈璧送回宮中,皇帝、貴妃、惠妃、衛貴人、萬貴人皆在景仁宮中,數十日不見,皇帝靈璧遙遙對望,驟然驚覺彼此竟形同陌路。
靈璧朝著眾人一禮,惠妃與她同在妃位,自然起身還禮,古怪的倒是衛氏和萬琉哈氏,竟也不起身,麵上還浮現一抹嫌惡之色。
無人給她讓座,連皇帝也隻是神色淡淡地把玩著一串素珠,靈璧便直挺挺站著,如同殘花之中的一瓣孤蕊,貴妃開門見山,自掌心之中抖出一物,“烏雅氏,你可認得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