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嬋急匆匆趕往禦茶膳房與全安接頭,自然是明珠傳話進來,衛嬋接過紙條,裏麵是一句簡短的話:【命惠妃低調行事,尤其不可在德妃麵前放肆】。
全安將紙條燒毀,疑惑不解,“大人眼下如日中天,正該是早日推大阿哥上位,為何要讓惠妃娘娘低調?”
衛嬋皺起細眉,揉碎了桌上的紙灰,“大人自有他的用意,咱們不必多問,隻需辦事即可。”
全安頷首,“眼下皇上倚重高士奇和徐乾學,高士奇又勾結了左都禦史王鴻緒,大人或許覺得形勢不利,讓咱們小心些。”
衛嬋戴好帽兜,纖細嫋娜的身子掩於鴉青雲緞鬥篷之下,趁著夜色離去。
至六月,天氣越發炎熱,今年又是個大旱之年,京中少雨,隴中更是幹旱得地表龜裂,皇帝見此,便步行至天壇祈雨,這日黃昏時分,烏雲便如人心所候般滾滾而至,烏金色日光透過濃重的雲彩投下暗沉的光芒,悶雷自天際響起,呼啦啦的風拂動枝葉,索索的聲響不絕於耳,宮人們掩上窗扉,卷起湘簾,將攜裹著落葉殘花的風阻隔在外。
靈璧倚在軟靠上,貪著那點難得的涼意,屋外懸著的玻璃畫梅蘭竹菊紋掛燈在夏風之中搖晃,紫禁城高大的屋脊在夜雨之中化為了渺遠的影子,色痕濃淡,宛若一副極簡的水墨圖。
茯苓端了燕窩粥進來,擔憂地合上窗戶,“杜太醫說您今年的嗽疾比往年更重,您還這樣貪涼?快喝了粥,潤潤肺。”
靈璧輕咳兩聲,薄唇發白,連麵色都是懨懨的,隻是精神尚好,“讓你給乾清宮送碗蓮子羹過去,你送了嗎?”
茯苓頷首,“奴才自然送了,隻是皇上從來不喝後妃給的湯湯水水,您這是?”
靈璧拿起調羹,輕輕吹開浮在粥上的米油,“皇上吃不吃是皇上的事,我送不送便是我的心意了,這兩日,衛貴人可有什麼異動嗎?”
茯苓道:“奴才和承乾宮的雋娘姐姐打過招呼,雋娘姐姐便著意看著她,眼下無論她去哪,咱們都知道,不過這兩個月來,衛貴人倒也安分,並未做什麼出格的事。”
靈璧頷首,“太皇太後這兩日病著,皇上下個月要巡視塞外,從大阿哥起,到八阿哥都要隨行,明日記得提醒江敏山好生打點。眼下太子妃還在學習規矩,皇上也不想二人太早完婚,所以想先挑兩位側福晉去毓慶宮伺候,你把名單給我拿來。”
茯苓卻不聽從,“都這個點兒了,主子做起事來便和四阿哥是一個稿子,嘔心瀝血,您這兩日本就不適,再這麼點燈熬油地下去,身子越發要壞,奴才請您去歇著吧。”
靈璧微笑著搖搖頭,麵容清麗宛若一朵瑩然百合,她解下身上的衣裳,進了寢殿。
這一夜卻睡得並不安穩,夢中浮浮沉沉,光怪陸離,從前離去的、現在還在的,人和物一一從眼前劃過,最後隻剩下一個明黃海水江涯的衣角定格,她伸手去抓時,那縷衣角卻轟然逸散,天空中屍白色的日月倏而暗淡,隻剩下一片黑影。
不過一個怪夢,夢醒之後便都過了,靈璧也未曾放在心上,隻是太皇太後的病比之往年更加來勢洶洶,太醫院眾太醫會診過,也不敢下猛藥,隻能小心溫養,宜妃、德妃、端嬪、定嬪四人便夜宿於慈寧宮配殿內,以便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