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扭頭看她,灰白天幕下,隻見一張冷若冰霜的側臉,蒼白素淨一如雲霧,“不過朝中之事波詭雲譎,明珠也絕不會輕易倒下,還請妹妹拭目以待。”
茯苓皺眉,看向惠妃的背影,在雨簾之中,她一身黛色衣衫,幾乎化作一幅墨色濃淡的煙雨美人圖,“惠妃這是何意?”
靈璧勾起唇角,“垂死掙紮罷了,還能怎樣?惠妃這些狠厲卻無用的言行,難道你是第一次見到嗎?”
一路行至弘德殿,靈璧說明了來意,梁九功便迎了她進去,皇帝正拿著毛筆批閱奏折,筆走龍蛇,落筆卻不是朱砂的正紅,而是藍批,靈璧拿起墨條,輕輕研開。
皇帝抬眸看她,消瘦蒼白的麵頰上露出一絲笑意。
靈璧看了看時辰鍾,“都這個點兒了,萬歲爺還未用膳,奴才讓人備些清淡的粥菜來?”
皇帝長歎一聲,他已三個月不曾剃須,下顎生出一圈胡髭,看著格外淩亂而狼狽,“朕這兩日總是夢到太皇太後,想起她曾說舍不得我們父子,便不許扶靈回盛京,朕本想將太皇太後的梓宮留在慈寧宮,以便日日祭拜,可是祖宗規矩在前,朕也不能太過,一想到此處,朕便覺得對不住太皇太後。”
靈璧接過梁九功遞來的茶,放在皇帝手邊,“瞧,您嘴角都生出燎泡了,眼睛也瞘?了,國事繁忙,家事也不清閑,您若是不能周全自己,太皇太後如何安心呢?這才是真的對不住她老人家。”
皇帝停住,花青墨滴滴落在奏疏上,靈璧取出他指尖的毛筆,掛於筆架下,又命梁九功傳膳,不多時便有清淡的小菜並禦田粳米粥端來。
皇帝握住靈璧的手坐下,靈璧舀了一碗糯糯的粥給他,溫聲道:“奴才今日前來,原是為了和萬歲爺商議阿哥們為太皇太後守孝一事,萬歲爺守孝三年,那阿哥們呢?”
皇帝搛了一筷子龍須菜,思忖半晌道:“太子身為儲君,自然要與朕一道守孝三年,至於旁的阿哥,一年即可。守孝期間,不可演樂,不可嫁娶,以表哀思。”
靈璧頷首,二人一道用過午膳,皇帝道:“眼下皇後之寶在你手上,朕自然不放心,隻是你辛苦些。至於明年的選秀,便不必進行。”
靈璧應下,出了弘德殿,梁九功迎上,“辛苦德主子了,要不是您今日來了,奴才也沒法勸萬歲爺用膳了。”
靈璧揉了揉酸痛的額角,溫聲道:“太醫說萬歲爺有胃寒之症,他是不愛吃藥的人,往後喝粥或是用湯的時候,加些薑絲兒進去,給萬歲爺暖暖胃。”
梁九功應下,派人護送靈璧回去。
毓慶宮內。
太子身著寶藍色團花常服,索額圖、徐乾學等人坐於下首,徐乾學看著麵前葷素齊備的菜肴,道:“眼下是喪期,太子原不可吃這些。”
太子瞥了他一眼,命人舀了一碗紫參烏雞湯,冷冷道:“太皇太後過世,本宮自然傷心,但今日原是為了款待大人,感謝大人助本宮扳倒明珠,大人怎麼不懂本宮的一片好意?”
徐乾學自知失言,忙低下頭去,“……是,微臣多謝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