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一寸寸地亮起,靈璧從前在乾清宮伺候皇帝更衣,便習慣早起,卻不想她才起身,青筠已在了。外間的宮女將熱水、香胰子等物送進來,靈璧斂衽坐於西洋鏡前,青筠虛虛握住那一把子青絲,笑道:“主子今日梳什麼發式?”
靈璧道:“隨你喜歡吧,勸了你多少次,就是不聽,我也懶得勸你。”
二人相視一笑,青筠取了一朵福壽三多絨花簪在靈璧烏黑如墨的發間,靈璧看向鏡子,兩張清麗的麵容映在西洋鏡之中,身影成雙,“奴才覺得主子梳軟翅頭最好看,不過您甚少梳便是了。”
靈璧道:“太過繁複了,不如包頭和鈿子,你們也省力些。”
正說著,定嬪走了進來,半倚在紗櫥邊,“章貴人巧手,德妃娘娘這個發式甚好。”
她悄沒聲兒地進來,倒唬了靈璧一跳,她按住心口,看向定嬪,“這外間的奴才都要挨打,連你來了都不通報了。”
定嬪笑著走進東梢間,取了一支赤金花卉扁簪給靈璧戴上,“您好歹是四妃之一,卻從來都是東西六宮之中妝扮得最為簡單的,這可不成。”
靈璧撫了撫鬢邊的絨花,握住定嬪和青筠的手,“你們兩個把我打扮成個花架子了,我最不喜歡。”
一時妝成,三人於西次間坐定,靈璧命人準備早膳,看向定嬪,“你一大早來,難道便是為了幫著我妝扮?”
定嬪搖搖頭,“不是,昨夜宜妃侍寢了。”
靈璧同青筠對視一眼,青筠一向不喜侍寢,能推則推,倒不在意這個,隻靈璧的眉皺起,“皇上……不是說過為太皇太後守孝三年的嗎?”
定嬪頷首,“便是這個了,按理來說,孝期不可如此,可……”
靈璧沉聲,麵上已有了不悅之色,道:“昨日並未召眾妃去圍房等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定嬪道:“昨日是胤祐的生辰,他和胤祹便留在翊坤宮西配殿用晚膳,胤祹年紀小,一時積了食,我便陪著胤裪玩耍,卻不想梁九功悄悄地來了,接了宜妃去,許是皇上也覺得孝期尋妃嬪侍寢不妥,便沒驚動旁人……”
靈璧垂眸,長睫掩住眼底的失望,“罷了,這是皇上自己的決定,原與咱們無幹,便當不知吧。定嬪,你也別和一個人說起,免得皇上麵子上過不去。”
青筠頷首,“主子說得是呢,皇上的事和咱們永和宮人有什麼幹係?”
她二人皆如此說,定嬪也隻得應是。
靈璧換上笑臉,握住定嬪的手,“我這永和宮的小廚房滋味甚好,福慧又從他們小太監的私廚那裏買了些新鮮菜式,咱們正好一處用早膳。”
說起此事,定嬪道:“乾清宮跟前空置的值房內時常有小太監私設廚房,給上朝的文武百官賣些吃食,看來,娘娘是知道此事的?”
靈璧頷首,定嬪不解,“可這似乎不合宮規……”
這時太監抬了膳桌進來,靈璧搛了一個竹節小饅頭給她,“小太監們素日裏伺候主子辛勞,月錢也不甚多,好容易得個賺錢的法子,難道我還狠心裁減了不成?更何況私設廚房的事,前明便有,隻要不走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寬嚴相濟,如此才是長處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