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屈膝跪下,“今早,奴才來時,聽宮人說,景仁宮貴妃娘娘聽聞十阿哥落水,憂心如焚,竟嘔了血,後來更是以頭搶門,致使額頭血流不止。這份為母之心,奴才不能不顧全,當日貴妃娘娘被禁足,乃是因為誣陷德妃,可是,”她宛然看向靈璧,“德妃姐姐素來心慈,貴妃禁足近四年,姐姐心中的怒也該消了吧?”

靈璧垂首同她對視片刻,在那寒若秋潭的眸子裏,映出宜妃依舊嬌豔的麵容,她倏而想起康熙十五年時初見宜妃,那樣嬌憨純粹、那樣落拓不羈,如今也走到了這般瘋狂的模樣。

皇帝歎息一聲,握住靈璧的手,“宜妃所言甚是,貴妃有再多錯處,可她卻是真心實意待十阿哥的,若你願意,朕便解了她的禁足,如何?”

靈璧抬眸看向皇帝,“奴才自然願意,同為人母,奴才自然能明白貴妃心中的痛楚,皇上怎樣說,便怎樣辦罷。”

解禁的旨意傳到後宮時,靈璧正同宜妃出了景和門,漫天大雪紛紛揚揚,落於二人發間、身上,宜妃輕笑道:“馬上便能見到貴妃娘娘了,四年不見,也不知她如今是何模樣。”

靈璧勾起唇角,輕撫著手中的黑漆描金蓮紋菊瓣手爐,“無論如何,妹妹在貴妃娘娘麵前可是樹了一功了。”

宜妃偏首看她,“姐姐這話,我不懂。”

靈璧也懶得同她廢話,“我昨夜命江敏山徹查前去萬春亭附近的人,旁的倒也罷了,隻有妹妹宮中掌案於寶平無事去了那裏,要不要姐姐把於寶平送去慎刑司,好好審問審問?”

宜妃麵色微白,若不是翠縷緊緊攙扶著她,她幾乎要一跤摔進雪窩子裏,“德妃姐姐,這是何意?”

靈璧聽著她的顫聲,眸色愈冷,笑容愈濃,“於寶平……本宮就不審問了,算是本宮給妹妹一個麵子,本宮奉勸妹妹一句,莫要讓自己走上惠妃的老路。”說完,便帶著人轉入廣生左門,浩浩蕩蕩地去了。

翠縷看著靈璧的背影,沉聲道:“德妃果然厲害,那於掌案那裏?”

宜妃穩住心神,她從未做過害人之事,自然不算得心應手,“此事是本宮百密一疏,不該讓於寶平去,回宮。不!”她頓了頓,“去阿哥所。”

貴妃此刻正在東四所陪伴胤?,囚禁四年,她瘦削了許多,更為可怕的是,不過二十六歲的貴妃竟生出了白發,細細的銀絲襯著她本就普通的容貌,幾乎是觸目驚心,宜妃懼襄地撫上自己的鬢發。

感知到有人進來,貴妃眯眼看向來人,因為多年禁足,她的反應已遲緩了許多,待看清來人時,才道:“原來是宜妃,多謝你代我向皇上進言。”

宜妃道:“貴妃娘娘不必客氣,今日並非本宮一人之力,德妃也有進言。”

她刻意說起靈璧,卻不想貴妃眼中浮現的竟非恨意,而是畏懼,她閃躲著移開目光,隻定定看著沉睡中的胤?。

這是她的兒子,卻也如此陌生,她曾在午夜夢回之間多次幻想他的模樣,眼下真的見到了,卻又覺得陌生。

“是嗎?那我也該謝謝德妃,當日原是我糊塗了,不該聽信小人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