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依依,嫩黃淺綠之間一襲緗色衣衫的靈璧在青筠、阿葵的陪伴下一路行至玩芳齋,站在山石之上,隔著朱紅色的宮門,遠遠地便能看到澹寧居,“奴才讓福慧去打聽了,眼下皇上還在和幾位大人商議國事,主子可看不到。”
靈璧拂開麵前柔弱的柳枝,別了一支在手中把玩,“阿葵,你回去照看茯苓吧,她這兩日風寒未好,本宮始終不放心。”
阿葵頷首,一時隻剩靈璧、青筠二人,青筠小心翼翼地扶著靈璧下了石橋,才過了春暉堂,便見梁九功送了一眾大臣出來,須發皆白的明珠赫然在列!
時隔三載,明珠蒼老了許多,連走路都顫顫巍巍起來,可是,他還活著!
無論苟延殘喘,或是赫赫揚揚,可恨的是,殺子的仇敵還活著。
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狠厲,明珠若有所感地回過身,正正迎上了靈璧冷厲如刀的目光,他身軀一顫,想到了那些一個接一個被斬斷的眼線、和被這個女人掌控在手中的衛嬋。
自己招來這樣的結局,皆是因為小覷了這個柔弱的女子,明珠險些控製不住自己的腳步走向靈璧,在想到此處是何地時,他才悻悻地離去。
青筠看著明珠的背影,“此人也算是個狠角色,接連喪子、樹倒猢猻散,還能支撐到今日再得啟用,隻是……”她擔憂地看向靈璧,“皇上怎會突然想起再用明珠?”
靈璧冷笑道:“皇上哪裏管明珠曾做過什麼,隻要是能為皇上辦事的人,他都會用,但隻要有朝一日,那個人無用了,皇上就會將他徹底放棄。”
無逸齋處傳來阿哥們的聲音,青筠道:“看來是四阿哥下學了,主子可要過去?”
靈璧搖搖頭,輕歎一聲,沿著花重柳深處離去。
澹寧居內。
皇帝放下來自喀爾喀諸部汗王的告急書,揉了揉酸澀的眼,梁九功忙奉上提神的參茶,皇帝掃了眼西洋鍾,“德妃可來過嗎?”
梁九功略頓了頓,道:“回萬歲爺,方才四阿哥下學時,德妃娘娘往玩芳齋去過一趟,不過未等四阿哥出來,便回瑞景軒去了。”
皇帝端著茶盞,定定地看著茶湯上的清淺葉片,半晌才道:“她不是來接胤禛的,她是來驗證明珠是否真的起複。現在她看到了,也就回去了。”
梁九功自然知道皇帝此行定是觸到德妃的心結,無聲歎息,但見皇帝麵色暗淡,也隻得道:“皇上都是為了社稷千秋萬代,德妃娘娘素來善解人意,定然能夠明白皇上的一片苦心。”
皇帝嗤笑,沉默了半晌才道:“許久不去瞧瞧胤禎了,走,去瑞景軒坐坐。”
瑞景軒一帶還是舊年模樣,隻是多了些鬱鬱蔥蔥的花樹,那是康熙二十三年時靈璧在伺候太皇太後之際,親手種植,現下亭亭如蓋,遠而聞之,便有習習清芳。軒後乃為一處名曰林香山翠的院子,院中正堂三層九間的樓房便是太皇太後昔年所居的延爽樓,樓下溪水環繞,又有能工巧匠注入一條小河,溪河交彙處,建著鳶飛魚躍亭,恍惚之間,皇帝似乎又看到太皇太後在靈璧、胤祚的陪伴下,望鳥觀魚,臨溪小酌的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