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見胤禔出去,小聲道:“敏嬪娘娘,不成了!大福晉麵如金紙,已經過了四個時辰,喝了兩碗獨參湯下去,可是眼下又昏厥過去了,您是生了三個皇嗣的人,該知道,這個時候若再不想法子,莫說大人,便是腹中的孩子也保不住啊!”
這時,惠妃帶著人走了進來,低聲道:“你糊塗了!自然是保大阿哥的孩子,你快些動作,大阿哥若問起來,自然有本宮在!”
兩個姥姥大夫聞言,也知道這是必然的選擇了。
青筠見此,隻得悄悄地退了出去,站在殿外,眼看著原本湛藍的天空一點點轉向昏黃,最後在一片如血的晚霞之中,寢殿內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和惠妃歡喜的笑聲。
大阿哥匆匆進了寢殿,卻隻見那蘭僵直地躺在床上,麵上透著不祥的青紫色,長發黏在臉上、裹在身上,似是一張黑色的網,將那蘭年輕的生命,徹底吸幹。蒼白的小腿自錦衾下露出來,上麵猶帶著血跡斑斑。
大阿哥茫然地走過去,伸出手,將大福晉抱了起來。
寢殿內靜默了片刻,頃刻之後,大阿哥悲慟的哭聲傳來,似是一隻受傷的獸,他緊緊地抱住大福晉的屍身,嚎哭出聲,得到長子的喜悅,也無法取代失去發妻的痛楚。四個女兒慌張地圍在阿瑪跟前,小聲地喚著額涅,卻再也得不到一點回應。
青筠將此事告知靈璧,靈璧聞言,沉默了良久,歎道:“梧桐半死清霜後,白頭鴛鴦失伴飛。大福晉可憐,四位小格格和大阿哥長子更是可憐,小小年紀便失了生母。”
臘月,皇帝巡視邊地歸來,榮妃才向他提起大福晉難產傷逝之事,太後撥弄著素珠,歎道:“哀家看胤禔那孩子很是傷心,自大福晉過世至今,已有兩月,他雖不輟書本騎射,但整個人的精氣神都不能和從前相較了,看著格外地委頓可憐。”
惠妃身為大阿哥的生母最是憂心,“太後娘娘、皇上,依著奴才的愚見,不如給胤禔再選一位好的福晉,有了新福晉寬慰著,或許這心結便能解開了呢?”
皇帝掃了她一眼,“說是愚見,便當真愚不可及!胤禔如此傷心於大福晉離世,你現如今急著給他選新福晉,不是拿草棍戳老虎的眼睛?”
惠妃抿了抿唇,榮妃接著道:“皇上說的正是呢,便是民間男子喪失了嫡夫人,也沒有立即便娶填房的道理,何況咱們是皇家。”
皇帝看向一言不發的靈璧,“德妃,你怎麼說?”
靈璧抬眸,福了福身,“奴才蠢鈍,願聽惠榮二位姐姐安排,隻是大福晉尚有四女一子留存,便是過些時候選新福晉,也要細細考察人品,免得四位嫡出格格和小阿哥受了委屈。”
皇帝頷首,“如此,胤禔選新福晉之事便暫緩,德妃,你隨朕來。”
靈璧起身,跟上了皇帝的腳步。
正是臘八,下起了一場大雪,鵝毛般的雪片紛紛揚揚,覆蓋著紫禁城的黃瓦紅牆,這鬥爭不斷、血色連綿的宮城陷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靜謐的純白之中。難得無風,皇帝便未叫步輦,隻同靈璧步行於長街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