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1 / 2)

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能與你惺惺相惜的人,你以為那個人的存在一定程度上是特別的,或許是上天出於憐憫而給予孤獨的人一些安慰,可那終究都是錯覺。老天才沒有那個閑工夫來管這些事情。

我依然是一個怪人,一個獨自看電影,獨自看書,獨自唏噓感慨的怪人,不需要有什麼人來理解,不需要有什麼人陪伴在旁,本該如此。因為在現實中,良心發現的羅切斯特根本就不存在。

我歎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來。

觀眾們還在陸續離場,我起身隨著人流轉向後方,自然而然地將視線投向那些散去的人群。

我永遠不會忘記下一刻所經曆的奇妙變化——簡直就像是某個電影畫麵一般,忍足侑士正站在那些散去的人群之中,安靜地注視著我。

視線交錯,我停下所有動作。當一瞬的驚訝和不解都散去後,我確認那是忍足侑士的臉——我似曾相識的那一張臉。

人群逐漸離開,空蕩蕩的電影院裏隻剩下我和忍足。我們站在那裏,隻是一味地凝視著對方,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

我凝視著忍足侑士那張依然帶有溫柔的麵龐,忽然覺得百感交集。我微微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來。難以言喻的酸楚充斥著喉頭,仿佛一開口說話就會頃刻間全部瀉出。

忍足衝著我淡淡地笑了一下,那張寫滿溫柔的臉恍若初見,卻又如此懷念。

——嗨,羅切斯特,你還好嗎。

電影散場後,我和忍足一起坐在安全通道的台階上。

聽說外麵開始下雨了,所以電影院裏聚集了一堆沒帶傘的人,大多數都是年輕人,和我們一樣是剛剛看完電影卻因為突如其來的雨而沒法回家的。

我和忍足坐在樓梯上看著大廳裏來來去去交頭接耳的人們。

吸煙區那裏有個人一邊抽煙一邊抱怨電視台的天氣預報沒個準信兒,還說早知道不該來看這場電影,說著說著就把電影的半票揉成一團扔進了煙灰盒裏。

食物販賣區的人是最多的,結賬處甚至已經排起了長隊。爆米花和可樂的銷量看起來甚至要比開場前更好,我猜測是因為有很多人跟我一樣餓著肚子。

和這些躲著避雨的人不同,我和忍足似乎根本就不懂得該如何打發時間。

在外人看來我們倆一定很奇怪。我們明明應該和四周那些年輕的情侶沒什麼不同,我們應該親昵地坐在一起邊吃爆米花邊聊剛才的電影,應該發出無所顧忌的笑聲,然後抱怨下雨,抱怨學校,抱怨老師,抱怨一切該抱怨的事情。

但我們隻是這樣沉默著,明明隻是相隔數日,卻好像已經許久未見一般不知話題該從何說起。

我的視線慢慢地從避雨的人群身上移動到忍足這裏。

我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青藍色的頭發,棱角分明的側臉,還有那副從不離身的無框眼鏡。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學校裏的女生們崇拜他不是沒有道理的。如果冰帝沒有跡部這個人存在,那麼忍足就一定會是那個站在頂端的人。因為他有著這麼一副讓人無法移開雙眼的帥氣外表,還有一顆令人著迷卻又捉摸不透的心。

“我以為你已經從怪人行列畢業了。”我打破沉默,假裝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你應該和你的親衛隊呆在一起,不是嗎?一個人跑來這裏看電影有失你的形象。”

忍足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苦笑了一下。

“我和跡部不一樣,不需要維持什麼形象。”忍足自嘲般地說,“跡部是那種就算眾叛親離也能泰然處之的人,我原本以為我也能做到這一點,但事實上如果我能做到的話……我現在大概就不會坐在這裏了。”

然後他回過頭來,靜靜地看著我。

“我放學以後就一直跟著你,一路跟著你走進電影院。也許你沒有發現。”

我愣了一下,然後才逐漸理解了忍足的話。

我想起那個陌生的腳步聲。我誤以為那腳步聲是來自跡部家派來的人,可原來那並不是。那是忍足的腳步聲。

我垂下頭,心中五味陳雜。

看著陷入沉思的我,忍足淡淡地說:“有一句話你說對了,像我這樣的人隻能是孤家寡人。嶽人也好,你也好,現在肯定都很討厭我吧,討厭到連看都不想看到我的地步。”

忍足緩緩移開視線。

“……可我真希望這不是最後一場電影。”

他滿含遺憾地望著眼前的人群,似乎真的把眼前的一幕當成是一種告別。

看著他落寞的側臉,我抿了抿嘴唇,喉頭再度泛起陣陣苦澀。

“你已經做到了。”我低聲說。

“你已經讓我開始討厭你了。明明已經做到這一點了,為什麼不就這樣幹脆地走掉?為什麼還要出現在這裏讓我不好過。”

我喜歡忍足。

我喜歡他低沉的嗓音,喜歡他濃鬱的關西口音,喜歡他擦拭鏡片的樣子,喜歡他那些古裏古怪的嗜好,還有他看待向日時溫柔的眼神。

我喜歡忍足,就像喜歡宍戶和慈郎一樣。失去忍足就跟失去宍戶或慈郎一樣會讓我感到同等的悲傷,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自己也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