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感到精疲力盡了,我根本就沒有什麼開口說話的機會,我隻能一邊聽繼母和別人說話一邊假裝我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然後配合以假到不能再假的淑女式微笑。
“小姐,請保持笑容。”
當我的臉已經因為長時間的微笑而僵硬到開始抽搐的時候,身後的助理還在耳邊如此提醒我。
我恨不得用高跟鞋的鞋跟狠狠地踩她一腳,可惜當我想伸腳的時候才發現,我穿著平底鞋,它當然是毫無殺傷力的。
終於,我再也受不了那些枯燥的社交辭令,忍不住開始走神了。
我墊了墊腳尖,伸長脖子在大廳一片黑壓壓的人群中尋找著爸爸的身影。晚宴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和我們走在一起,可後來就不知道去了哪裏。到處都是穿著相似的黑色晚禮服的人,我看了一圈下來,最終還是沒能發現爸爸的影子。
於是我隻好放棄了尋找爸爸,就這麼漫無目的地東瞅瞅,西看看。
晚宴大廳裏有許多漂亮的女孩子,她們無一不是身財萬貫的千金小姐,身著著昂貴嬌豔的禮服。然而不知為何,這些女孩子們都聚集在同一個地方,對著同一個方向露出如癡如醉的表情來。
我好奇地順著她們的目光看去,然後看到了那個備受注目的焦點。
是跡部。
跡部舉著高腳杯,正和幾個政客談論著些什麼。他的表情看起來遊刃有餘,身在這群中年半禿的政客中竟絲毫沒有年少的青澀與違和感。他的頭發柔順亮澤,眼神熠熠生輝,高挑的身材與晚禮服的剪裁完美貼合,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翩翩風度與雍容華貴之姿。
他真完美。
難怪那些女孩們都那樣看著他。在這個晚宴上根本沒有人能與跡部相比,沒有人能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分毫。
我遠遠地看著跡部,逐漸被一種莫名失落的情緒所籠罩。即便我和他有同樣的姓氏,即便我們是外人眼中的兄妹,即便我們是家人……可他依然距離我如此遙遠……如此遙遠。
跡部是童話中的王子,王子一定會娶一位美麗的公主。這位公主也許就是今天在場的某一個幸運的女孩。*思*兔*網*
我覺得我想得太多了,不禁輕輕搖了搖頭。這都與我無關,我沒有理由感到失落。
我決定不再去看跡部那邊了,可正當我準備把目光收回來的時候——
跡部卻突然看向了這邊。
他碰上了我還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讓我一時間愣在了那裏。
隻是極短的一瞬間,跡部的嘴角有了一絲弧度。
他很少對我笑,即便是在笑,那也多半是對我的嘲笑。跡部從不會這樣對我笑——這樣神秘而迅速地一笑。
我幾乎以為那是我的錯覺。因為在這極短的一瞬間後,他就又回過頭去和那些政客們聊天了。就連那些一直注視著他的女孩子們也全然沒有注意到那一瞬間的笑容。
那隻是錯覺,別瞎想了——當感到心跳的節拍有些不對勁的時候,我對自己這樣說道。
“我口渴,我去找飲料喝。”
對繼母說完後,我暫時告別了她的社交領域。
我獨自走到了大廳外麵,遠離喧囂的社交場所,慢慢來到了庭院裏的噴水池附近。
噴水池附近一個人都沒有,我終於得以鬆了口氣,垂下肩膀,放下那張笑得肌肉酸痛的臉,然後聽著潺潺流水聲,默默地歎了口氣。
我走近噴水池,將雙手放在邊緣上。低頭看著水麵上的倒影。
一輪明月正懸掛在無窮無盡的夜空中,依稀可見一丁點疏離的星光。四周寂靜無聲,同不遠處燈光璀璨熱鬧異常的舞會大廳形成了對比。
晃動著的水麵上隱約有我搖曳的身影。我看著水麵上印出的那個盛裝打扮的自己,有那麼一會兒又失了神。
室外非常寒冷。
我隻穿了一條裙子,沒有披外套就走了出來。冰冷的空氣觸摸著我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膚,裙擺下的膝蓋不一會兒就已經凍得有些發紅了。
可我還是呆呆地看著水麵,我想聽到水聲,水聲能讓我安靜,水聲能讓我去除腦中的雜念,而我喜歡這種放空什麼都不去想的感覺。
閉上眼睛,我全身心地享受著寧靜。我聞水的氣味,聽水的聲音,伸手輕觸水麵。
自從掉進冰湖以來已經過去兩年多了。可我並未因此懼怕過水,一次也沒有。
同那時不一樣的是,如今我已有了新的家人。我生活在這個地方,有繼母,有繼兄,還有景奈子。
我還認識了新的朋友,我有宍戶,有向日,有忍足。
……我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不是嗎?
我的生活會再次步入正軌,理應是這樣的。
可我的內心卻在忐忑,不明緣由地忐忑。這種感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不清楚,似乎總有哪個地方不對勁,它隱秘於霧團之中,隱秘於內心不易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