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樣,如果是那樣那你還會和別人結婚嗎?
我的計劃本是見到你,向亨得利複仇,然後自殺。
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永遠不會離開你了,再也不會了。”
我凝視那雙和我一模一樣的藍眼睛。
我喜歡這雙眼睛,也憎恨這雙眼睛。
它令我看到這個世界上最銘心刻骨的感情,也令我看到這份感情所犯下的瘋狂與禁忌。
“自從最後一次聽到你的聲音開始,我的生活便滿是痛楚,
我堅持下來,全都是因為你。
凱瑟琳,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的靈魂本是一體,這是任憑摧殘破壞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隻一秒,我的身心已全部瓦解。跡部再度敲開了那扇門,並不顧一切地攻入其中,帶走了我所有的冷靜與條理。
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丈量、拷問著我的心,他是這樣令我驚歎的存在。
他令我發覺我的心中竟然還殘留著那樣原始的衝動和渴望——那股無形而強大的力量將我們捆綁在一起,讓我們再也無法從彼此身上移開視線。
“我升入天堂卻感到痛苦,墮入地獄卻感到快樂。”
愛不是希望,也不是救贖,愛意味著無止境的傷害,愛是徘徊在死亡深淵裏的孤寂。
我再也不能承擔愛錯一個人所要付出的代價了。
然而“錯”到底又意味著什麼?
不知何時開始,忍足站在了幕布後的角落,他遠遠地看著這邊,如同一具蠟像般,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凱瑟琳一定也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如果我選擇了埃德加就意味著正確嗎?他溫柔,寧靜,令人安心,他一直都是夜空中懸掛的澄澈之月,深沉且永恒。
那是我所向往的地方嗎?我知道自己在那個地方不會受到傷害,因為我可以得到我所貪圖的安逸和周全的保護。
凱瑟琳選擇了埃德加,選擇了她認為“正確的愛”。
在畫眉山莊的天堂中,她擁有了一切,美麗安詳的庭院,溫柔體貼的丈夫,沒有後顧之憂的富有生活。
是的,天堂裏什麼都有,可卻唯獨沒有那個藏在靈魂深處的人。
在那個灑滿夕陽的黃昏教室中,忍足向我伸出了引往天堂之路的手。凱瑟琳答應了埃德加的求婚,可即便是在答應之後,她仍然按著自己的胸口不斷地說:“在我的靈魂我的心坎裏,我清楚地知道我錯了。”
我清楚地知道我錯了。
我再也不可能抗拒得了靈魂的共鳴,因為那來自本能,來自我所有思想和判斷最本質的地方。
屬於我的那盞燈曾一度在荒涼中熄滅,而現在它重新被跡部點亮。
我不知道地獄是什麼樣的景象,我害怕,恐懼,想要逃離,可我的靈魂卻在歡呼雀躍,因為它找到了那個陰森慘暗的去處,無論墮落與否,那就是它的歸屬,是它甘願為之粉身碎骨而在所不惜的地方。
四分五裂的靈魂在這個舞台上漸漸拚回到一起。
我終於意識到跡部的出現並不是什麼奇跡,而是注定要發生的。
在這個荒誕瘋狂的夢境中,我終於可以成為一切我想成為的。我會變成凱瑟琳,追隨希斯克利夫一同墮入地獄,哪怕身陷萬劫不複的摧殘和無止境的折磨,我依然為傾盡全部靈魂與感情而不留悔恨。
刺眼的燈光在刹那間變得晦暗,我聽到幕布緩緩垂下的聲音。現實與夢境正在拉開距離,這是兩個合二為一的靈魂消逝前的最後機會。
去改變那個結局。
去將一切喪失理智的感情付諸現實。
“希斯克利夫,如果你就是我靈魂深處的那個人,那麼我願奮不顧身追隨你墮入地獄。”
如果這樣的相愛是罪惡,那麼我也是屬於罪惡本身的一部分。
在幕布垂下的最後一刻,我和跡部都閉上了眼睛。
我升入天堂卻感到痛苦,墮入地獄卻感到快樂。
隻要住在對方心中,死亡就不是分離。
當帷幕落下,交織著絕望和熾熱的吻已深入彼此靈魂的每一個角落。
歡愉的淚水浸濕了我的臉龐,此刻的我們已然身處煉獄,卻從未如此由衷地解脫、自由過。
我們從遙遠的地方聽到了來自人間的掌聲,那掌聲仿佛是在歡送我們從此告別人間,踏往無邊無際的黑暗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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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溫和的天空下麵
在這三塊墓碑前留連
望著飛蛾在石南叢和蘭鈴花中撲飛
聽著柔風在草間飄動
有誰能想象得出在那平靜的土地下
長眠者竟會有並不平靜的睡眠
——Emily Bronte《Wuthering Heights》
68第六十七章
在文化祭圓滿結束後,我們終於迎來了畢業前的最後一次演出——合唱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