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也說不出來,隻是在聽到他說出我名字的一刹那,淚水猛然間湧出了眼眶。
我低頭啜泣。
不該是這樣的,我應該要說些什麼才對。我已經長大了,我應該麵帶笑容,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詢問他是否看過了我的表演,然後就像那個充滿自信的優雅少女一樣,泰然自若地向他展示我已蛻變的美麗。
“為什麼……為什麼……”
可我做不到。從我顫唞的嘴唇下發出的隻有脆弱不堪的聲音。
“為什麼你要來這裏……為什麼要回來找我……為什麼……”
明明已經選擇了離開我,明明就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開了我,甚至不惜放下美國的一切,也要攜家帶口地逃離有我在的地方。
明明已經讓我飽嚐了絕望的滋味,為什麼還像現在這樣若無其事地出現在我眼前?
我不明白。
在他離開後的兩年裏,沒有電話,沒有來信,沒有任何消息,一次也沒有。
我失去了和他的聯絡,也失去了和龍馬的聯絡。我以為這一生都不可能再見到他們了。
可他卻再一次出現了,以這樣悄然到來,又悄然離開的方式。
看著我抽泣的樣子,越前南次郎抬起手來,似乎想擦去我臉上的眼淚。可他的手伸到一半,還是放了下來。
“這裏很冷。”他低聲說,“你應該多穿點。”
他默默地脫下了那件黑色的大衣,裹在了我的身上。
“我得走了,對不起……好好照顧自己。”
他避開我驚訝悲傷的眼神,轉身打開車門。
“你又要逃走了嗎?”我不可抑製地衝他哭喊道,“你又要像之前那樣逃走嗎?你這個膽小鬼!如果你討厭我,你現在就可以說出來!你根本不需要每次都像逃瘟疫一樣從我身邊逃開,因為隻要你說你討厭我,我就會立刻從你眼前消失!……說啊!”
他開車門的動作停止了。
“在我這一輩子裏,哪怕是一秒,我也從來沒有過討厭你的想法。”南次郎麵色低沉地說道,“你一直都是我引以為豪的孩子。”
“騙子!……都是謊話!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那時你還要離開我?……你已經成功了!你把我逼到了絕境,你不知道我付出了多大努力去忘記那一切……我想重新開始!我想好好生活啊!我已經那麼努力了……可你偏偏又在這個時候出現了!為什麼?這樣很好玩嗎?一言不發地拋下我,又一言不發地回來找我,光是拋棄我一次還不夠嗎?……你到底想要看見我墮落成什麼樣子才開心!”
“麻裏奈!”他突然提高音量製止了我,可隨後又以悲傷的語調說道,“別再說了。”
“為什麼?告訴我啊……為什麼……難道我連讓你解釋的價值都沒有嗎……”我的哭聲仿佛變成了哀求,“為什麼要拋下我……為什麼……我恨你,我恨你……!”
“麻裏奈!夠了……!”
南次郎上前抓住我的肩膀,像是要搖醒我一般用力搖晃著我。他深色的瞳孔中泛濫著悲痛。
“我回到這裏來是因為你爸爸要再婚,他希望我能當他的伴郎!……我承認我很想見你,因為我想親眼確認你過得是不是幸福!可這是不對的,我不能見你,因為如果不是你,倫子就不會和我離婚!……”
我睜大了雙眼,淚水還在不斷地滑落,可我的思考已經停止了。
南次郎重重地歎了口氣,他的雙手從我肩膀上離開,似乎在為一時衝動說出這些話而感到後悔。
“發生了太多事情,我們都不可能回到從前了。”他搖頭道,“忘了吧,就當你從沒在這裏見到過我……那不是你的錯,我不應該責怪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錯。如果你要恨,那就恨我吧,你可以一輩子都不原諒我……你可以這麼做。”
他再次打開車門,並坐了進去。車門沒有立刻被關上,南次郎猶豫了一下,最後說道:
“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說完,車門被拉上了。汽車再次啟動,朝相反的方向駛去。
我雙膝一軟,跪倒在雪地中。
白色的雪花落在黑色大衣上,明明隻是薄薄一層,卻好像已經把我整個壓垮了一般。
是因為我嗎?是我的錯嗎?這一切都是我鑄成的後果嗎?我並沒有想過要傷害什麼人,可我卻真正傷害了他們。
這並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可這一切還是發生了。
就在我恍恍惚惚渡過的這一年中,一個原本美滿的家庭在我全然不知的情況下悄然破碎了。
我天真地以為我能保守住這個秘密,我天真地以為隻要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我就不會傷害到任何人。
可我錯了,我愚蠢不堪的幼稚令那個秘密殘酷地呈現在這個家庭麵前,迫使他們不得不做出抉擇。我恨著那個人,可實則那個人卻在遭受著比我更為沉重的良心的譴責。
我親手撕碎了那個令我羨慕、從小嗬護我長大的家庭。
我都做了些什麼?我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