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1 / 2)

會擠滿他們的屋子,大家一邊慶祝聖誕一邊慶祝龍馬又長大了一歲,人聲鼎沸,燈火通明,熱鬧到如果不扯著嗓子大吼就聽不到對方在講什麼。

我總是會在聚會的途中一個人偷偷跑出來,我會跑到屋子後麵的院子裏,一個人爬到秋千上去坐著,然後發呆。

我知道我不是這一天的主角,龍馬才是。所以在他被所有人包圍著接受祝福的時候,我隻能遠遠地退到一邊去看著他們。

當我坐在秋千上發呆的時候,那個人從屋子裏跑了出來。

他來到後院,趁我不注意時一把把我從秋千上抱起來。他像平時那樣粗魯地揉亂我的頭發,然後假裝嚇唬我說:

“都這麼晚了還一個人躲在這裏,要是有大怪物跑出來吃掉你怎麼辦?”

說著,他坐上秋千,然後抱著我讓我坐在他的膝蓋上。

“瞧!這是什麼?”

他像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一個禮物盒子來,放在我的眼前。

“這是給麻裏奈的禮物,別人都沒有哦!”

我接過那個綁著蝴蝶結的盒子,拆開,發現裏麵是一隻笨頭笨腦的泰迪熊。

“怎麼樣,可愛吧!這不是我選的哦,我對小女孩的東西一竅不通啦,所以讓你倫子阿姨去買了,喜歡嗎?”

我搖頭。

“啊呀真是,麻裏奈一點都不可愛,簡直跟我們家那臭小鬼一個德行!這種時候就該老實說謝謝才對啊!”

為了懲罰我的不坦白,他使勁把我擁在懷裏,低著頭用他的胡渣在我臉上刺來刺去。

和喜歡整潔的爸爸不同,他從不把胡子刮幹淨,總是一副邋裏邋遢的樣子。他有時會背著倫子阿姨偷偷摸摸地抽些煙,喝些酒,盡管他會很快把這些東西藏起來,可依然掩蓋不住他身上的氣味。

用龍馬的話來說,他身上總有一股大叔的臭味。

可我並不討厭這股味道。

爸爸從不抱我,也從不親我,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很少,親近的時候就更少了,因此我從小就不知道爸爸身上的味道是怎樣的。

我喜歡摸那個人毛毛的、刺刺的下巴,我喜歡那個人身上混合著酒精和煙草的味道,我喜歡他抱著我甩來甩去,我喜歡他揉亂我的頭發,我喜歡他用胡渣不停地在我臉上刺來刺去。

這一切理應從父親身上感受到的東西,全部是由那個人代替爸爸做到的。

“麻裏奈,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最可愛的孩子。”

這句理應由爸爸來說的話,卻是從那個人的嘴巴裏說出來的。

我所渴望的一切父愛都從那個人的身上得到了,可那個人並不是我的父親。

那麼,那個人對於我而言到底意味著什麼?

“原諒我,麻裏奈,原諒我。”

當我沉入湖底的時候,我以為我會就這樣死在威斯康星州。

這沒有關係,因為我喜歡湖,我曾經和龍馬說過,等我老到走不動的時候,我要在湖邊買一棟房子,我希望每天早起能坐著輪椅在湖邊看日出,我希望到傍晚還能在湖邊靜靜地看著落日夕陽。

因為我喜歡水,無論何時,水都能讓我平靜。

打破這份平靜的是來自那個人的呼喊聲。

“麻裏奈!麻裏奈!醒醒……!求求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吧!麻裏奈……!”

他的聲音是那麼蒼涼絕望,可他的胸膛卻溫熱厚實,那個人緊緊地抱著我,用仿佛要擠碎我骨頭般的力氣緊緊把我擁在懷裏,直到將我從死亡的邊緣喚醒。

“太好了,太好了……!麻裏奈……你沒死……!”

事實上,從那一天起我就已經死去了。

我意識朦朧地躺在那個人的懷裏,聽到了他錯亂急促的呼吸聲,還有他胸口起伏不停的心跳。

他是一個武士,在一段時間裏,所有人都是這麼叫他的。武士是不會哭的,武士從不示弱,武士是強大而不可戰勝的,就像那個人一樣。

我和龍馬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就一直坐在球場邊看他比賽,我不喜歡網球,也看不懂網球,可我依然會每天去網球場報道,因為我隻是想要見到那個人。

他是一個來自東洋的武士,是真正的英雄和男子漢,就像鋼鐵一樣堅強,是我永遠不可輕易觸碰的有關成熟大人和神秘男性的世界的一角。

每當他贏得比賽,當他激動地扔掉球拍脫掉上衣,衝進觀眾席來擁抱我和龍馬的時候,我總是被他散發著陽光和汗液的氣味攪得頭暈目眩。他堅硬厚實的胸膛和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黝黑肌肉,那是一種對我而言,對任何一個年幼女孩而言都尚且陌生且微妙的觸♪感。可他的每一個擁抱,每一次接近,都不會讓我有所抵觸,而是懷著無法言喻的砰砰直跳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感受著他那份熾烈得足以融化一切的熱情。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隨著時間,這份感情不受控製地累積、加深著。

我終於迎來了青春期,迎來了一個女孩成為女性的最初萌芽階段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