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以理解為是父愛的縱容?或者還是有什麼迫不得已的理由?兀自揣測的洛詩未注意到洛忠慳幾度翕合的雙♪唇。
“好好保管你母親的遺物,”末了離去時洛忠慳再無過多話語,眼眸中皆是凝重,仰頭幽聲歎息道,“你拿著吧!你拿著也好!”
消失於影影綽綽中的洛忠慳不忍地搖了搖頭,口中若有若無地喃喃自語著,“天意,天意啊!”
在銅鏡前沉思的洛詩驀地被屋外木門的吱嘎聲給驚得回了神,慌忙將銀票塞進首飾匣後便閃身出了有些憋氣的內室。
“啞爺爺?”洛詩驚疑地望著顫巍巍立在籬笆旁的啞老頭,即刻便拋了沉悶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您可真是稀客啊!”
順著籬笆打量屋舍結構的啞老頭以拐杖在地上寫道,“今日泡茶發現缺了把茶壺。”
將竹椅拖到菜畦旁的洛詩猛然記起那把該歸還的茶壺還好好地躺在裏屋,當即不好意思地欺近到啞老頭身前,搖著他胳膊撅著小嘴嘟囔道,“啞爺爺,小詩最近忘性比較大,您以後不會不舍給我茶喝了吧?”
三分知錯七分小女孩的撒嬌,洛詩生怕啞老頭斷了她的茶源,想當初來到百裏村也不知怎地隔著一堵牆她就被那茶香給吸引了過去,因與她在相府整日鑽研的茶道無異,洛詩便有了在百裏村的第一個樂趣——向年逾花甲的啞老頭討茶喝。
“啞爺爺,您就原諒小詩這次的不守信吧!”眼見啞老頭仍舊臉色僵硬,洛詩更湊近前蹭了蹭他的胡子,聲音更嬌軟甜膩,好似尋常家孫女對爺爺的百般糾纏。
殊不知她的再次親近,竟引得啞老頭眼眸中閃過與那深色褶皺皮膚不相稱的明亮奕光與審視,緊接著逗留的視線從那呼之欲出的鎖骨香肌中匆忙挪離開來。
“好容易碰到一個懂茶的小丫頭,爺爺怎會生氣?”啞老頭故意側了側身以避開與洛詩的近距離接觸,地上的字也不知是地麵不平還是人心不在焉,結筆處竟歪斜了起來。
“爺爺,你真好!”洛詩摟著啞老頭的胳膊欣喜地扯著嘴角笑將起來,烏黑的眸子中俱是心滿意足的簡單澄澈,“啞爺爺,為表小詩的歉意,晚飯就在我家吃吧!小詩給您做幾道拿手好菜。”
望著逐漸昏黃的天色,洛詩也由不得啞老頭點頭還是搖頭,便從雞窩裏掏了幾個新鮮雞蛋,又從菜畦裏摘了幾根新鮮黃瓜,然後踮腳從順著枝幹蔓延的絲瓜蔓上摘了兩根絲瓜,扯著衣繩上的圍裙便兀自進了廚房叮叮當當起來。
眼眸隨著那抹倩影到處遊走的啞老頭嘴角處不自知地擒了微笑,仰頭眯眼望向古道時,便見三三兩兩下田的農夫們扛著鋤頭嘮著嗑往家走,還時不時傳來幾句“明日該澆灌了”“這幾日還得除草”的鄉間話語,晚霞映透半邊天,一切是那麼的靜謐祥和。
過不多時,廚房中的叮叮當當聲沒了,但見窗扇中飄出幾縷黑煙,啞老頭眼眸一緊“噌”的站起,竟不似常日的顫巍緩慢。
“咳咳咳咳……”眼淚嘩嘩流的洛詩抱頭捂臉從廚房中躥了出來,但見手背上沾著黃瓜片,小臉上左一道黑右一道黑。
恢複常態的啞老頭憋著抖動的雙♪唇,上前撫了撫還在咳嗽不停的洛詩,接著遞上了一杯清涼的茶水。
仰頭咕咚咕咚喝水的洛詩猛然瞥見左夫子正蹙眉站在土坯牆外,當即一抹嘴上殘漬小跑著大敞開木門,垂眸羞紅著臉支吾道,“左,左夫子,好久不見。”
著一襲藏青長袍的左塵微笑著欠了欠身,眼神遊離過啞老頭後定格在還在冒著黑煙的茅舍前,輕聲道,“洛姑娘,家中無事吧?”
“呃,無事,無事。”耳聽著左夫子竟主動關心自己,洛詩當下咧嘴揮了揮烏黑的小手,潔白的牙齒愈發顯得臉上的黑印醒目。
“無事就好,”左塵微笑著上前一步捏下洛詩手背上翹起的黃瓜片,而後又退回原來的距離輕聲道,“洛姑娘,還是回去淨一下臉吧。”
溫潤淡雅的聲音直惹得洛詩的小心髒噗噗亂跳,哪聽得左塵到底說了什麼,甚少扭捏的她將發絲攏到耳後難為情地低聲道,“左夫子若是不嫌棄,就進來吃頓飯吧,算是對左夫子那日救命之恩的答謝。”
將兩人之間的話語盡聽入耳的啞老頭蹙眉微眯著雙眼,好似甚是嫌棄,瞥到這一閃即逝的嫌棄之情時,左夫子微笑著點了點頭,“那就叨擾洛姑娘了。”
滿臉期待的洛詩眼瞅著那如雪般雕刻的下巴點了點,當即興奮地忘乎所以,忽略過啞老頭直衝進廚房後又開始捯飭起來。
坐在石桌旁的一老一少一動不動地對望著,眼神交接仿若天際雲端變幻。
天色微暗,涼風乍起時,灰頭土臉的洛詩總算出現在了兩人眼前,手中端著一盤辨不明的物什,嘴中還兀自嘀咕著,“平時看四鳶做的那麼容易,我怎麼就做成了這樣?”
想當初在相府時,洛詩雖總被三位姨娘使喚,但從未進過廚房,因怕她偷吃那些所謂的名貴補品,而來到百裏村後,洛詩每次看四鳶下廚,總覺得也就那麼回事,現如今她總算知道了什麼叫“眼高手低”。
在啞老頭與左塵好不容易壓製住肚中的叫囂時,洛詩又端出了一盆湯外加一盤糖拌西紅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