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下班後,那老鄉問我有沒有在外麵租房子,我說沒有。他說:“沒租房子是不行的,酒店裏沒地方住。你明天還是先把房子租好再來幹活。
然後他又向我提了一個建議,讓我和另外一個小夥合租。我就問那小夥身上有錢沒有。他說,沒有。大家都知道,我身上是有三百塊。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把這個活堅持下來。若果再掏了房租,然後又不幹了,豈不雞飛蛋打?
再者我又想了,我是想搞文學創作的,那酒店裏麵有起早貪黑,每天晚上隻能睡三四個小時覺,還寫個鳥作?想到此,我就跟那位老鄉說,我沒錢租房子。
那老鄉想了想說我要不是有女朋友,就讓你住我那裏。然後又好像很惋惜的說了聲:“算了,算了吧。”我就離開那酒店,晚上在野外將就了一夜,又去了勞務市場。
我剛到勞務市場,又有一個高個子的大約有二十四五歲的人和我打招呼。他說他也是老板讓他幫忙找人幹活的。我問幹什麼活。
他說,搭架子。然後問我不綁安全帶上到很高的地方,敢不敢上。我知道自己膽小,可是寧願有活就幹。所以就跟他說,敢上。那人於是就帶著我來到了一所工地的一間房子裏。
那老板留著“一”字形的胡須,長著方麵大耳,留著平頭,個子不高,年齡大約有四十歲左右。
他看了看我的身份證,又看了看我本人,然後點點頭說:“我這裏的活基本上是這樣:有活了就拚命幹,沒活了就玩。玩的時候照樣有工資拿。招你進來,是給他當助手。”
說著,他指了指招我進來的高個子。然後他又說:“好了,其他的事讓他給你講講吧。”
於是,我就跟著大個子把床鋪鋪好,又吃了飯。之後那高個子對我說:“找個地方玩吧,今天沒活。”我不敢相信他的話,就問道:“真的沒活?”“騙你幹啥。我就要出去玩了。”
我一聽以為自己真掉福窩裏了。我不是想看書嗎?找個地方看書得了。那個高個子一走,我找到一個角落研究起《紅樓夢》來。到了晚上,吃過晚飯睡覺。
第二天醒來沒活又玩了一天。第三天仍複如舊。由於玩的懶散了,我那天晚上竟沒睡好。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活來了。
我和高個子來到工地,便看到工地上堆滿了鋼管,另外一個地方也堆了很多卡扣。
那老板穿得幹淨利索的站在那裏。高個子示意我先站在那裏等一會兒,然後就來到老板身邊。他們互相嘀咕了幾句,就拿起鋼管開始架起來。我隻負責幫他們遞鋼管兒。
可是,盡管這個活我也幹不了。有個鋼管有六米長,我傻乎乎的抱到中間,連拿都拿不起來,他們就教我扶起一頭往前走。可是,扶著扶著那鋼管會突然之間倒下去。
這還好些。等那些架子慢慢高起來的時候,我們有時需要一隻手拖起一根三四米長的鋼管,又沒有安全帶,我膽量又小,那兩條腿就在架子上直打顫,身上直冒虛汗兒。
人家兩個手腳利索,我卻跟不上趟。不管怎樣,總算在戰戰兢兢中熬過了那一天。
到了晚上,高個子讓我去老板的辦公室一趟。那老板正悠閑地坐在沙發上喝茶。見我來了,示意我坐下,然後說:“小夥子,你人看上去挺老實,隻是膽量太小,又沒眼色,這個活可能不適應你。
不過,既然把你招來了,工錢還是要算給你的。”說完,他拿出二十塊來。此時,一邊的老板娘用手把錢奪了過去:“他才幹了一天活,你就給他這麼多。不行!不能給他!”
那老板見狀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他老婆罵到:“你想死了是咋的。別不是你家的孩子吧。要是你我的孩子在別人家幹活別人不給錢你願意嗎?
當人不能昧良心。你看別的老板欠這個工人工資,欠那個工人工資,我不欠!我這樣做,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說完,拍拍自己的胸口。不知道怎麼,我聽他說完這幾句話,差一點想哭出來。
可是,我是一個沒嘴葫蘆,竟然連一句感謝的話都說不出來,隻唯唯諾諾的不住點頭。然後那老板又讓我第二天再走。而且那天早上他還讓老婆為我做了早飯。
讀者朋友知道我怎麼走的?一步三回頭呀。我虧呀,氣呀,煩呀!要說我吃了這麼多苦,終於找到了一份有空閑時間創作的工作,又遇到了一位好老板。
可是,這一切的好運又被我的膽量小和沒眼色這兩個缺點給謀殺了。說實話,這個老板是我這倒黴的一生中所遇到的最好的一位老板。相比於那些克扣工人工資,卷走工人工資逃竄的老板,他的品格是多麼高尚啊!
隻可惜,我僅僅跟著他幹了四天,而且一輩子不能再見他一麵。設若承蒙讀者們的錯愛而使這篇小說火起來,我倒真想見見他。想來他一定還在北京,而且很有可能當上大老板。我多想見見他,和他一訴衷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