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氣不太好。天空裏布了一層烏雲,按說沒了陽光直射大地,應該感覺到涼快一些才對,卻沒想悶熱了起來。
在這樣的天氣外出會比較辛苦,但有什麼辦法呢?盧家從盧延民往上數四代族裏出了一個武將,驍勇善戰,在大良朝西北邊境那一塊兒擊退烏羌族建立了功業,得到聖上良田萬畝的賞賜。良田萬畝聽起來是一個很大的數字,可除卻那些荒山戈壁泥灘,真正可以用來種植的畝數不到四千畝。
按說有功名在身,盧家可以子子孫孫盡享這份聖眷,有著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可福兮禍倚,這位武將在戰場上是縱橫馳騁,處理起內宅事務力不從心,府上一時間妻受妾壓,沒了規矩,亂了綱常,從武將的第二代就開始沒落,到了第三代就沒了在朝堂之上為官之人。
盧家武將的兒子、孫子一心留在京城準備世襲爵位,而聖上賞賜的良田總得有人來種。這盧延民曾祖父的父親是盧家這位武將拐了不知有多少道彎的族親,便沾了家族的光來管理盧家的田地。
盧家這三千多畝賞賜的田地並不在一處,像盧延民他們家管理的是位於瀘溝村、樊家村等幾處相鄰之地。以前盧家武將一門心思要襲爵承位,沒怎麼關注這些田地的經營情況。武將到了後代沒有辦法在朝堂上發展之時,注意力便轉到了祖上受賞的這些土地上。
這些年每到過年之時,武將後人便要求盧延民和其他另處田地的幾位管理人去州上的府裏,一並講清這地上的種植和收成情況,還定了獎優罰劣的辦法。這辦法雖是定下了好些年,可沒怎麼執行。不料到了去年府上設宴時,卻給他們按收成設置了不一樣的席麵。聖上獎賞的地經過這些年的經營,早就變成了良田。別人的地上一畝能產出兩石糧食,你的隻能出一石,這顏麵上怎麼能說得過去呢?
而盧延民這人一向信奉無為而治,對地上的事情抓得不太緊,可這並不表示他不看重顏麵,因此也開始放了心思到地上。這不,地裏的莊稼苗已經出了多時,他也要去各處看看情況,遇到了問題也得早些治理才是。
大良朝村裏人出行奢侈的就是花上幾文錢坐牛車,像盧延民這樣在村子裏是頭麵人物的,家裏都備有馬車,窄轅的那種,以適合鄉村之間的羊腸小路。
這一天盧延民去四處察看地情,除帶了劉大成之外,還有一名叫李有餘的佃戶和另外兩個長工。李有餘是滬溝村本地人,長年租種著盧延民的地,是村子裏公認種地的好把式。其餘三名長工包括劉大成在內,手腳勤快,做事有眼色,也是盧延民平時中意之人。
馬車看起來體麵,行走速度比牛車又快,但對於像盧延民這樣不愛出門隻喜在宅院裏吃茶賞花的人來說,那可真是受大罪了,屁股顛得痛不說,那田地裏塵土大,風一刮沙土撲一臉,這讓他簡直忍受不了。再說有些佃戶雖有像李有餘這樣精於田地的,還有一些是把種子播到地裏就算完事之輩,地上長滿了雜草不管,苗也長得稀稀拉拉的,這讓盧延民越看是越生氣。
東家臉色不好,他們這些佃戶和下人們自是一路上小心翼翼迎奉,總算捱到天黑回到盧家大院。盧延民見院子裏收拾得整整齊齊,孩子們活潑可愛,娘子溫柔相迎,滿肚子的不快就消散了十之七八,想起一路上的辛苦,便吩咐跟他出去的這幾個吃了晚飯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