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的轉機,是一次偶遇。
那個豔麗到隻回眸都能叫人看呆了眼的女子,就坐在酒樓大堂咿咿呀呀唱著戲語。
她明明手上空無一物,卻好似撚著一把紙扇,指尖微動輕輕一扇,慕不為便醉入春風與海棠盛開的時節。
慕不問也一樣。
他二人不吝嗇的鼓掌稱讚,邀那女子一敘,模樣明明像一汪水似的女子出人意料的大方落座,銀箸在白皙指尖輕動,唇邊是殘酒餘香。
“我呢,路過而已。”
她輕輕眨眼,麵對兩人的問詢低聲吐出自己的名字。
“雨織,我叫雨織。”
女子不知是看著誰,可誰都覺得她在看著自己。
那女子溫柔又果斷的每一言每一語,成了慕不為夢中餘溫,叫他忘了這人世間冰冷的事情。
他從閣樓走出,漸漸回到最初那個慕氏天才的模樣,以自己的博學掩蓋命魂上的缺陷,隻為不落哥哥一步。
他們兄弟二人確實親密不分你我,但這種事慕不為絕不退讓。
他心尖上飄飄搖搖的海棠花,誰都摘不走。
女子看似溫婉,卻偏是個果敢的性子,她不會傷了誰的心,沒辦法在這二人間做出選擇,便誰都不應,隻要看哪一個更勇敢些。
慕不為懦弱了。
他同魯莽而不敏感的兄長不同,細微處的線索便足以叫他發現對方的身世,這個沒有姓氏沒有來由,熱情的似乎同人類無異的女子,是個繁靈混血。
叫他懦弱的並非是人類對繁靈的畏懼,而是慕垠與慕城、甚至於人類,是多麼憎恨繁靈他一清二楚,這樣一個身份,一旦進入慕府被發現,隻有死路一條。
他是想得到她更多些,還是保護她更多些?
若是最初的慕不為,一定會選擇用自身的力量與智慧,得到她保護她,他知道自己絕不會在這場愛情的戰爭中失敗,也知道自己該如何與她安安穩穩的過這一生一世。
可他不是,他已經一無所有。
慕不為退讓了,這一丁點改變已經叫女子發現,他本以為哥哥能明白些什麼,隻是被情愛蒙蔽的慕不問,甚至連弟弟愛著同一個人也不知道。
“我們呢,在一起了。”
有一天,慕不問拉著雨織,這樣對他說道。
慕不為在這二人的婚禮上憤怒的險些掀了桌子,可他望著雨織溫柔的神色,選擇把全部埋葬在了夢中。
慕不問能保護她的。
慕不為這樣想。
慕流螢出生,就如雨織的翻版,他站在女孩的搖籃邊望著這孩子的時候,女孩去拉他的手,那雙平凡也惹人憐惜的黑眼睛叫他鬆了一口氣。
那孩子逐漸長大,同她的父親不同,是個有天賦又聰明的孩子,美麗、溫柔、落落大方,是慕不為對自己兒女全部期待的化身。
他還活著,真好啊。
慕不為總是感歎。
他曾以為,自己的一生,便是在閣樓中研究不過界的學術,從閣樓探頭下來,是少女拉著和自己一樣美麗的弟弟,抬頭喚一句不為叔叔。
在庭院外遙遙望著嫁為人婦的女子,被兩個孩子環繞,她將漫天流螢摘下,點綴在慕流螢發間,又把慕流央小小的一個,打扮成誰都心動的翩翩公子。
父親尚在人世,身體健朗,哥哥還是一副蠢樣子,但怎麼說麵對著來客也不會手忙腳亂了,他呢,閣樓為伴,看過的書就當是走過的天下。